周末的清晨，林小满背着巨大的画板站在小区门口，帆布背包上别着的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 那是顾厄上次帮她修窗户时，从工具箱里掉出来的金属片，被她打磨成了星星的形状。
“顾大哥，这里！” 她踮脚挥手时，帆布鞋上沾着的草屑簌簌往下掉，“我带了三明治，还有王大妈塞给我的卤蛋，她说爬山的时候吃这个顶饿。”
顾厄接过她递来的保温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 —— 那是常年握画笔磨出的痕迹。他突然想起三千万年前见过的星蚕，那些生物吐丝时，尾部也会结出类似的硬壳。这个念头让他耳根发烫，连忙把注意力转向远处的山峦。
郊外的山路比想象中陡峭。林小满背着画板走得气喘吁吁，时不时停下来弯腰系鞋带 —— 其实是在偷偷擦掉额角的汗。顾厄注意到她发白的嘴唇，突然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不用不用！” 林小满的脸瞬间涨红，画板差点从肩上滑下来，“我就是平时缺乏锻炼，再走一会儿就好了。你看那片云，像不像？”
顾厄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云层确实蓬松得惊人，只是在他眼里，那些云团边缘正泛着危险的暗紫色 —— 那是积雨云的前兆。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枯叶，叶脉在掌心清晰展开，带着深秋的凉意。
“要下雨了。”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林小满肩上，“我们得快点找地方避雨。”
林小满刚想说 “天气预报没说有雨”，豆大的雨点就砸在了画板上。两人冲进山腰处一间废弃的观景亭时，雷声已经在云层里翻滚，像远古巨兽的咆哮。亭子里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的蛛网沾着枯叶，顾厄却在石桌下发现了个奇怪的印记 —— 那道螺旋状的刻痕，和他巢穴里的守护符文有着惊人的相似。
“你看这个！” 林小满突然拽他的袖子，指着亭外的天空。雨幕中，云层正在快速旋转，中心处隐约透出银蓝色的光，像极了宇宙风暴的漩涡。
顾厄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能量波动，比上次在小区楼下感受到的更加强烈，带着冰冷的恶意，像无数根针往皮肤里钻。尾椎骨的鳞片不受控制地发烫，他下意识地挡在林小满身前，掌心凝聚起微弱的龙息。
“那是什么？” 林小满的声音发颤，画笔从手中滑落，在泥泞里滚出老远。
“别怕。” 顾厄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 —— 那是虚空裂隙靠近时的标志性气息，“待在我身后，别乱动。”
雨越下越大，砸在亭顶的铁皮上噼啪作响。云层中心的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到个扭曲的黑影在里面挣扎，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顾厄突然想起王桂英说过的话：“前几年山里丢了好几个驴友，搜救队找了三个月都没找到，有人说是被山神收走了。”
黑影突然朝观景亭俯冲而来，带起的狂风掀飞了林小满的画板。画布在空中撕裂的瞬间，顾厄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 —— 那是团由无数细小鳞片组成的黑雾，边缘闪烁着幽蓝的光，和他脖颈处的鳞纹属于同源，却散发着完全不同的气息。
“终焉之龙……” 黑雾里传来细碎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找到你了……”
顾厄猛地将林小满推到石桌下，龙息在掌心爆发出刺眼的金光。他能感觉到体内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翅膀在皮肤下蠢蠢欲动，喉咙里涌上熟悉的灼热感。这是他第一次在人类面前展露力量，却没有丝毫犹豫。
金光撞上黑雾的瞬间，响起刺耳的尖叫。黑雾像被点燃的纸团般蜷缩起来，鳞片在高温下发出滋滋的响声。顾厄步步紧逼，掌心的光芒越来越盛，直到黑雾彻底消散在雨幕中，只留下几片焦黑的鳞甲落在泥泞里。
雨停时，夕阳正从云缝里钻出来，给山峦镀上了层金边。林小满从石桌下爬出来，膝盖沾着泥，头发乱得像鸟窝，却死死攥着块焦黑的鳞甲 —— 那是刚才黑雾消散时，她下意识捡起来的。
“顾大哥……” 她的声音还在发颤，却没有看顾厄，只是盯着掌心里的鳞甲，“这是什么？”
顾厄的翅膀还没完全收回，肩胛骨处的衬衫皱成一团。他看着林小满苍白的脸，突然觉得喉咙发紧，那些准备好的谎言卡在舌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像龙鳞。” 林小满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在博物馆的画册里见过，战国的青铜鼎上就刻着这样的纹路。” 她把鳞甲递过来，指尖微微颤抖，“你刚才…… 用的是什么？魔法吗？”
顾厄接过鳞甲，金属般的质感在掌心冰凉。他突然想起林小满画的星空，想起她给流浪猫喂食时的温柔，想起她笑起来眼角的梨涡。这些画面像暖流般淌过心脏，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我不是人类。” 他听到自己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是来自终焉之地的龙，三千万年前……”
林小满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好奇，最后定格在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柔里。她突然伸手碰了碰顾厄脖颈处的鳞纹，那里的皮肤还带着龙息的温度。“所以，你真的有尾巴？” 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带着点兴奋，“上次在阳台看到的黑影，是不是你的翅膀？”
顾厄愣住了。他预想过无数种反应，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
“那你会喷火吗？” 林小满得寸进尺地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下巴，“能飞得比飞机高吗？会不会像故事里那样，能活很久很久？”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布满爪痕的石桌上。顾厄看着林小满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笑了 —— 这是他来到人类世界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会喷火，但不能随便喷。” 他屈起手指，指尖燃起一小簇金色的火苗，在潮湿的空气中跳跃，“飞得比火箭高，至于寿命…… 大概能看到这颗星球熄灭。”
林小满的欢呼惊飞了枝头的麻雀。她掏出速写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很快就画出一只歪歪扭扭的龙 —— 它有着顾厄的脸，却长着林小满标志性的卷发，翅膀上还停着只流浪猫。
“以后我的插画里，要有龙的角色。” 她把画递过来，眼神认真得像在立契约，“但你要答应我，不能随便在别人面前展露力量，会被当成怪物抓起来的。”
顾厄接过画，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铅笔印，金色的火苗突然窜高，在画纸上烧出个小小的洞。两人同时 “哎呀” 一声，看着那个焦黑的小洞，突然笑得停不下来。
下山时，林小满的画板没了，却捡了满满一袋松果。她说要带回家给流浪猫当玩具。顾厄背着她走在最后一段陡坡上，能闻到她发间混合着雨水和松针的清香。
“顾大哥，” 林小满突然在他背上轻声说，“谢谢你告诉我秘密。我也有个秘密 —— 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光，就像…… 就像你身上的金光，还有那些星星周围的光晕。”
顾厄的脚步顿了顿。他想起那些被林小满画得格外生动的星空，想起她总能准确找到他藏起来的猫罐头。原来不是巧合。
“那是你的天赋。” 他说，声音里带着笑意，“很珍贵的天赋。”
山脚下的路灯次第亮起时，王桂英的电话打了过来。她的嗓门透过听筒震得人耳朵发麻：“小顾！小满！你们在哪儿？我炖了羊肉汤等你们回来！再不回来汤都要熬干了！”
林小满抢过手机，对着听筒喊：“王大妈！我们马上就到！给我们留两大碗！” 她挂了电话，朝顾厄眨眨眼，“她肯定又在窗帘后面偷看，我们快点走。”
顾厄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追逐他的黑暗力量，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至少此刻，他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有等着他的热汤，还有…… 一个知道他所有秘密，却依然笑得灿烂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