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了多久。
密室之内,那股子因为方才的相互对立而升起的旖旎又剑拔弩张的氛围,早已是烟消云散。
秋家的三个丫鬟,此刻正很是没有规矩地随意围坐在一张石桌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小声地闲聊着。
月绵虽然口不能言,但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一会儿看看这个姐姐,一会儿又看看那个姐姐。
听着她们说些平日里在府中听不到的趣事,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也盛满了难得的欢快笑意。
“所以说,”月绫看着月绮,眼睛里充满了恍然,“夫人她之前让你外出办事,名为历练,实则......就是让你去护送陆先生安然上京?”
“嗯。”杜月绮点了点头,那张千娇百媚的俏脸上,露出了一个与有荣焉的得意笑容。
“夫人她何等人物?算无遗策,智珠在握。早在许多年前,便已经将这位陆先生的底细给摸了个一清二楚了。”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与秋诚对峙着的陆知微,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道:
“我之前便一直有个猜测,恐怕,当初让陆先生加入这劳什子偷闲阁的,便是夫人她本人。如今看来,确实是真的。”
“陆先生她,从小便是将夫人当作自己人生的榜样来追逐的。她又岂会真的相信这等以搅乱天下为乐的邪门歪道组织?”
月绫听完,也觉得极有道理。
她又有些纳罕地问道:“只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夫人她明明在各种大事之上都如此清醒,为何......为何平日里在府中,却总要装出一副只懂家事、不明外理的寻常妇人模样呢?”
“就连国公爷他,怕是都以为夫人她只是个寻常的内宅主母罢了。”
听到这个问题,杜月绮妩媚的眸子里,也闪过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光芒。
她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她也不敢肯定。
只是在她的心里,却一直有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
——或许,夫人她并非是被迫如此。
——而是......自愿的。
——以前不好说,但现在......她或许,只是想在某个特定的人面前,重新变回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罢了。
——至于那个人究竟是谁......
再往后的事情,杜月绮更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她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她杜月绮此生忠于的,并非是这成国公府,更不是那所谓的秋家。
而是将她从泥潭之中救出,给了她新生,又将她视若己出的主母,陆宜蘅。
只要是夫人她自己选择的事情,那自己无论如何,都唯有支持这一条路可以走。
......
另一边,秋诚与陆知微之间的气氛,却是尴尬到了极点。
方才,就在秋诚即将要对自己这位年轻貌美的小姨妈,做出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之时。
陆知微那张本还充满了惊慌与羞涩的脸上,却忽然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她看着秋诚,紧蹙着眉头,说出了一句让他瞬间止住动作的话。
“——我是你娘亲自安排进的偷闲阁!”
秋诚那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冲动,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便如同被一盆冰水给从头到脚浇下,瞬间便熄了个干干净净。
他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与陆知微拉开了一段安全的距离。
“哼,你想干什么?”陆知微声音冷冷地,掩饰着心中的慌乱。
秋诚尴尬道:“我说只是想给小姨妈挠挠痒,小姨妈会信吗?”
他真不是在狡辩,因为秋诚想要效仿的是某位张姓教主。
“哼,我信不信不重要,你自己心服口服才最重要!”
陆知微也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将方才那段足以让她羞愤欲死的尴尬之事强行地甩出了脑海,主动地另起了一个话题。
“你现在......把我的底细都给摸清楚了,又有什么打算?”
“小姨妈,您当时要我来这里,”秋诚看着她,反问道,“就是为了让我,和这劳什子偷闲阁搭上线?”
“可是,据我方才所见,这里除了您和月绮姐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阁中之人了吧?”
“呵呵,”陆知微听完,却是轻笑一声,脸上已经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狡黠,“别这么看不起你小姨妈我呀。”
“我好歹,也是这偷闲阁里,掌管着一方事务的堂主呢。你那月绮姐,论起阁中的身份来,都还是我的下属呢!”
陆知微得意地笑了笑,随即稍微停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还有,我之前与你说,这惊蛰诗会里藏龙卧虎,倒也并非是完全在骗你。”
“这诗会,虽然真的只是个让那些失意文人们相互吹捧的场所。但,并非所有失意的文人,都没有半分的价值。”
“我就曾在这里,看上了一位极有意思的人才。本来,还想着今日能将她引荐给你,让她来做你这成国公府世子的客卿呢。以她现在的境况,定然是很满心愿意的。”
陆知微看着秋诚,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惋惜的表情。
“只可惜,今日似乎是没能找到她。莫非......是这次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