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谢云微那番霸道的宣言,并未在正厅之内掀起半分的波澜。
秋诚早已是习惯了她这般不着调的发言,只当是她在放屁,连半分回应都懒得给。
而三皇子谢景明,更是压根就没将自己这个蠢妹妹的胡言乱语给放在心上。
他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早已是被秋诚那神乎其技的画技给彻底地吸引了过去。
他拉着秋诚,极为热切地与他探讨着那西洋画术之中关于光影、透视的种种玄妙。
那模样若非是还端着几分皇子的骄傲,怕是当场便要拜了秋诚为师了。
不得不说,谢景明确实天赋很好,只是看了几回,便隐约摸出了一些门道。
在这场热烈的学术探讨之中,无论是热情洋溢的谢景明,还是骄纵任性的谢云微,都极为默契地将那个自始至终都只是安安静静地端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六公主谢云徽,给彻底地当成了空气。
也只有秋诚会偶尔地回过头,关切地同谢云徽问候几句。
......
也不知是说到了什么,谢景明的话题便从丹青之道转到了诗词之上。
他看着秋诚,那张总是挂着温润笑容的脸上,充满了真诚的赞许:“说起来,上次在母后举办的红枫诗会之上,未能得见秋公子的大作,实在是景明的一大憾事。”
谢景明顿了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对了,那日母后额外赏赐给秋公子的那份彩头,不知......是何等的珍宝?”
秋诚的心,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猛地“咯噔”一下。
——坏了!
——那日回来之后,光顾着与母亲、与姐姐周旋。后来,又发生了那般多的事情。
——我竟是将那份彩头,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现在,别说是知道里面是什么了,我甚至......连它究竟是被月绫给收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饶是如此,秋诚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
他看着谢景明,脸上露出了一个淡然的笑容。
“殿下说笑了。”他缓缓说道,“皇后娘娘素来以节俭着称,所送的也不过是些寻常的首饰罢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晚辈自然心领了。只是,我一个大男人,也用不到那些女儿家的物事。所以,便已是转送给旁人了。”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然那彩头是皇后娘娘临时起意,额外赏赐的。
那定然便是她能带在身边东西。
说是首饰,定然是不会有错的。
而自己一个男人,将用不到的首饰转送给旁人,也更是天经地义之事。
要是谢景明为此去问皇后,那他实在是无聊的可以。
秋诚本以为,自己这番解释定然能将此事给完美地糊弄过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对面的三皇子谢景明在听完他这番话之后,那张总是挂着温润笑容的脸上,神情竟是猛地一僵。
紧接着,一股充满了暴戾之色的冰冷阴鸷,便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双总是温和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送......送人了?!
——母后她,身份何等尊贵!
——她戴过的东西,又岂是旁人能有资格佩戴的?!
——这......这是对母后的大不敬!是对整个皇家颜面的......玷污!
这股充满了偏执与占有欲的怒火,在他的胸膛里疯狂地燃烧着.
秋诚看着他,讶异道:“殿下,您这是......?”
“——无事。”
谢景明瞬间便回过神来.
他极为流畅地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给收敛了起来,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润如玉的完美面具。
“原来如此。”谢景明看着秋诚,笑得意味深长,“能得秋公子这般珍视,亲自转赠礼物。想来,那位受赠之人,莫非......便是秋公子的心上人?”
此话一出,谢云徽微不可察地侧了侧头,看向了秋诚这边。
就连在猛猛吃点心的谢云微也看了过来。
不过她定然对秋诚没什么感觉,只是单纯喜欢听恋爱八卦罢了。
“殿下说笑了,”秋诚说道,“不过是送给了家里的亲人而已。”
“哦——”谢景明拖长了语调,那声音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意味,“是送给......家里人了啊。”
......
眼看着天色将暗,秋诚便也站起身,准备告辞。
谢云徽也跟着,默默地站了起来。
谢景明看着她,这才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妹妹一般,开口挽留道:“云徽,天色已晚,不如今夜便就在皇兄这里住下?”
谢云徽看着他,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依旧是一句话都不说。
谢景明的面上依旧是那副充满了兄长关爱的温和模样,可他的心里却早已是冷笑连连。
——一个没了娘的孤儿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装什么清高!
——真以为自己是个说不出话的哑巴不成?!
秋诚看着他,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由我送六公主一同回去就是。”
“怎好再麻烦秋公子?”谢景明连忙说道,“而且,秋公子回那国公府,与云徽回宫,并不同路吧?”
“我早已命人套好了马车,分别送你们二人回去就是。”
秋诚便也不再坚持,答应了下来。
......
三皇子府的马车,果然是比国公府的还要再平稳舒适上几分。
秋诚独自一人靠在那柔软的软垫之上,脑海里却依旧是在思索着。
——月绫那丫头,平日里最是细心。
——那日,从红枫诗会上带回来的东西,她定然是会极为妥帖地给我收到一处极为稳妥的地方的。
——可究竟......是收到哪里去了呢?
——唉,都是母亲不好,非要把月绫给我赶走,也不知去了哪儿。
——晚上实在有些难熬啊!
他正这般想着,身下的马车却猛地一个急停。
那巨大的惯性,让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朝前倾去。
“怎么了?!”
他正要开口询问,一股冰冷刺骨的巨大危机感,却猛地从他的心底疯狂地窜了上来。
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秋诚想都没想,便已是运起了全身的内力,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直接撞碎了那坚硬的车厢壁,从马车之中猛地窜了出去!
几乎是在他跳出车厢的瞬间——
“咻!咻!咻!”
数道闪烁着致命寒芒的漆黑箭矢,便如同从地狱之中窜出的毒蛇一般,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破风声,从街道两旁的暗处猛地攒射而出!
尽数地射在了他方才所坐的那个位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