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千帆逐浪影，空庭待归人
星罗礁的晨光带着彻骨的寒意，漫过林氏庄园的落地窗时，把客厅照得一片惨白。苏婉清坐在沙发上，一夜未眠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手里紧紧攥着林羽的手机——那是他昨天落下的，屏幕还停留在航班信息页面，“mU5107”几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婉清姐，喝口粥吧，”林晓端着碗白粥走过来，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周师傅熬了三个小时，加了点山药，养胃。”她把粥碗放在茶几上，瓷碗与桌面碰撞的轻响，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婉清没动，目光直勾勾盯着门口，仿佛下一秒林羽就会推门进来，笑着说“我回来了”。李姐抱着念清站在旁边，小家伙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往常这个时候早就闹着要吃奶，此刻却安安静静趴在李姐肩上，小脑袋蹭着李姐的脖颈，像只受惊的小猫。
“王经理来了，”管家老李轻手轻脚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集团所有高管，说要汇报搜救的事。”
苏婉清这才缓缓抬起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让他们进来。”
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鱼贯而入，为首的王经理眼眶通红，手里拿着份厚厚的报告，走到苏婉清面前时，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夫人，我们已经启动了林氏所有资源，海陆空搜救队全派出去了，还联系了国家海事局和附近三个国家的救援力量……”
“结果呢？”苏婉清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平静之下却藏着随时会崩塌的绝望。
王经理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飞机残骸只找到一小部分，没有发现幸存者，也没有找到……林总的随身物品。”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照片，上面是漂浮在海面上的碎片，灰蒙蒙的海浪拍打着，像一张张噬人的嘴。
林晓凑过去看了一眼，突然捂住嘴冲进了洗手间，传来压抑的呕吐声。李姐赶紧把念清抱得更远些，怕孩子被这气氛吓到。
“海上搜救队呢？”苏婉清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指尖微微颤抖，“林氏不是有三艘最先进的搜救船吗？还有那架能夜视的直升机，都派出去了吗？”
“全派出去了，夫人，”负责安保的张总监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哭腔，“三艘搜救船分别在三个疑似海域搜索，直升机每小时汇报一次情况，刚才最后一次汇报……还是什么都没发现。”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卫星电话，“这是搜救队的专线，您随时可以打过去问。”
苏婉清没接电话，只是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海面。林氏集团的搜救船她见过，去年为了打捞一艘失事的渔船，那三艘船三天三夜没靠岸，最后把所有船员都救了回来。她记得林羽当时还得意地说：“咱这船，就是大海里的守护神。”
可现在，这“守护神”却找不到他自己了。
“联系所有港口了吗？”苏婉清忽然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有没有可能……他被路过的渔船救了？忘了带手机，没法联系我们？”
“联系了，夫人，”王经理赶紧点头，“国内所有沿海港口，还有日本、韩国、菲律宾的近海风帆港，都发了协查通告，附了林总的照片，只要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还在海域投放了五千个漂流瓶，里面有求救信号和联系方式，万一林总在某个小岛上……”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星罗礁附近的海域以风浪大闻名，别说漂流瓶，就是坚固的游艇都可能被掀翻，一个人在海里漂流，生存的希望渺茫得像风中的烛火。
周师傅端着几杯热姜茶进来，给每位高管都递了一杯：“暖暖身子吧，海上风大，搜救队员也辛苦。”他把一杯姜茶放在苏婉清面前，“夫人，您也喝点，驱驱寒，林总回来看到您这样，该心疼了。”
提到林羽，苏婉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大颗大颗砸在姜茶杯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会回来的，”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他答应给念念带小熊玩偶的，他从不食言。”
“对，林总肯定会回来的，”王经理赶紧附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新制定的搜救计划，打算扩大搜索范围，再调十艘民用船加入，还联系了国际上最专业的深海探测队，用声呐扫描海底……”
“多少钱都要花，”苏婉清打断他，目光忽然变得坚定，“只要能找到他，林氏所有的钱，所有的资源，都给我投进去，哪怕把整个集团掏空，也要找到他。”
“是！”所有高管齐声应道，声音里带着哽咽。他们跟着林羽打拼多年，早就把他当成了亲人，此刻心里的滋味，比刀割还难受。
上午十点，搜救队传来消息，说在一片礁石区发现了一个黑色的背包，很像林羽常用的那款。苏婉清立刻让王经理安排直升机，说要亲自去看看。
“夫人，您不能去！”张医生闻讯赶来，手里拿着血压计，“您血压太低了，还在恢复期，海上风浪大，去了会出事的！”
“那是林羽的包，”苏婉清固执地站起身，腿一软差点摔倒，被林晓赶紧扶住，“我必须去看看，万一……万一里面有他的东西呢？”
最后还是王经理让人把背包送了回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本笔记本，确实是林羽的，但没有任何能证明他安危的线索。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几行字：“给婉清买蝴蝶酥，要南京路那家的；给念念买最大的小熊；给晓晓带孕妇专用的维生素……”
苏婉清摸着那熟悉的字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纸页，把字迹晕成了一片模糊的蓝。
下午，林氏集团的股价开始暴跌，几个竞争对手趁机散布谣言，说林羽已经遇难，林氏群龙无首，马上就要破产。王经理焦头烂额，一边组织人稳定股价，一边还要安抚慌乱的员工。
“告诉他们，”苏婉清接过王经理递来的电话，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林总只是暂时失联，很快就会回来，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闹事，别怪我不客气。”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所有员工的工资加倍，搜救期间照常上班，等林总回来，给大家发奖金。”
电话那头的员工们沉默了片刻，忽然爆发出一阵掌声，有人喊着“我们相信林总”，有人说“愿意加班加点守着公司”。苏婉清挂了电话，眼眶又热了，林羽平时待员工不薄，此刻这些人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的心血。
傍晚时分，海上起了风暴，搜救船被迫返航，直升机也停飞了。王经理带来的消息越来越坏：“附近海域发现了更多残骸，海事局说……生存概率几乎为零。”
林晓再也忍不住，趴在沙发上失声痛哭：“都怪我，昨天我不该催他走的，要是我拦着他，他就不会上那架飞机了……”
“不怪你，”苏婉清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平静得让人心疼，“是他自己要去的，他总说‘男人得撑起一个家’，他就是太拼了。”她看向窗外，风暴把海水搅成了灰黑色，像一锅沸腾的墨汁，“等风暴停了，我们继续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回来。”
深夜，苏婉清抱着念清坐在露台上，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小眉头却皱着，像是在做噩梦。海风裹挟着雨点打在她脸上，冰凉刺骨，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冷。她记得去年冬天，林羽也是这样抱着她坐在露台上看星星，他说：“婉清，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着，带着孩子好好活着。”
当时她还嗔怪他说不吉利的话，现在才明白，他或许早就预料到什么。
“林羽，”她对着漆黑的海面轻声说，声音被风雨打碎，“我会好好活着，带着念念，带着晓晓，带着整个林氏等你。你要是还活着，就赶紧回来；要是……要是回不来了，也托个梦给我，让我知道你在那边好不好……”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谁在黑暗中无声地应答。客厅里，高管们还在连夜制定新的搜救计划，灯光亮了一夜；厨房里，周师傅在熬姜汤，说等搜救队员回来能暖暖身子；李姐在给念清缝小衣服，针脚歪歪扭扭，线却拉得很紧。
天快亮的时候，风暴停了。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海面上，泛着诡异的金光。王经理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搜救队准备再次出发，扩大搜索范围到五百海里。”
苏婉清点点头，站起身，把念清递给李姐：“我去换件衣服，跟他们一起去。”
“婉清姐！”林晓拉住她，眼睛通红，“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我必须去，”苏婉清看着远方的海平面，目光坚定，“他是我丈夫，是孩子的父亲，我得去找他。”
她走进衣帽间，拿出那件林羽最喜欢的米白色风衣——去年他给她买的，说“穿这件显得有精神”。她对着镜子系好扣子，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深吸一口气：“林羽，我来接你了，你等着我。”
门外，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像一只振翅的巨鸟，准备载着他们飞向那片吞噬了爱人的大海。阳光越来越亮，把庄园的每一寸角落都照亮，却照不进苏婉清心里那片越来越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