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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是万物复苏、草木滋荣的时节。

通往晋阳的官道两侧,杨柳本该抽芽泛绿,田埂上该有荠菜、苦苣冒出头,吸引着觅食的禽鸟。

然而此刻,这片土地却被一股令人窒息的衰败与绝望气息彻底笼罩。

官道被踩踏得泥泞不堪,混合着干涸的血迹、丢弃的破布、断裂的兵刃,甚至还有几具无人掩埋的尸体,在暖烘烘的阳光下散发着腐臭。

野地里的草木被马蹄和人脚碾轧得东倒西歪,偶尔有受惊的野兔窜过,也只会引来溃兵们麻木的一瞥,他们早已没有力气去追逐任何活物,连求生的本能都变得迟钝。

一支庞大的、却早已失去了军队应有形态的队伍,如同一条受了重伤、濒临死亡的巨蟒,在泥泞与尘土中艰难地、缓慢地向着北方蠕动。这便是李嗣源和他的残兵败将。

自魏州城下那场惊天爆炸、导致全军崩溃以来,他们已经在这条逃亡路上挣扎了半个多月。

那场爆炸的余威,仿佛还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震耳欲聋的巨响、漫天飞舞的碎石与肢体,以及随之而来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吴军。

彼时,他们引以为傲的阵型瞬间崩塌,沙陀骑兵的冲锋被硬生生打断,步兵方阵在混乱中自相践踏,无数人在奔跑中被绊倒、被踩踏,或是被吴军的弩箭穿透胸膛。

如今,这场噩梦化作了沿途的累累白骨,也化作了幸存者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此刻的队伍,早已不成建制。曾经象征着荣耀与归属的旗帜,如今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旗杆,偶尔挂着半截破烂的旗面,在风中有气无力地耷拉着,上面的 “唐” 字被尘土和血迹模糊得几乎辨认不出。

士兵们的衣甲褴褛不堪,皮质的铠甲开裂脱落,金属的甲片锈蚀发黑,不少人干脆脱掉了沉重的甲胄,只穿着单薄的内衬,有的甚至光着膀子,露出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

这些伤口大多没有得到妥善处理,有的化脓红肿,流淌着黄色的脓液,引来苍蝇嗡嗡作响;有的则已经结痂,却在连日的奔波中被反复撕扯,再次渗出血迹。

士兵们个个面黄肌瘦,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眼神浑浊得如同被雨水浸泡过的泥巴,里面充满了挥之不去的疲惫、深入骨髓的恐惧与茫然无措。

他们的嘴唇干裂起皮,不少人嘴角挂着干涸的血痂,那是因为长时间缺水、只能靠啃咬干涩的麦饼充饥而磨破的。

队伍中,随处可见互相搀扶着前行的士兵,有人一瘸一拐,每走一步都要龇牙咧嘴地吸一口凉气,脚上的草鞋早已磨穿,露出的脚掌布满了血泡和裂口,踩在泥泞中发出 “嘶嘶” 的痛呼;有人则直接瘫倒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任由后续的队伍从身边绕过,或是被拥挤的人群推倒、踩踏,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后便没了声息。

他们丢弃了大部分辎重,连沉重的铠甲和多余的兵器也沿途抛弃。

一开始,还有将领试图阻止,呵斥着士兵们把兵器捡回来,但很快,这些呵斥就淹没在一片绝望的沉默中。

当生存都成了奢望,武器和铠甲便成了累赘。有人扔掉了手中的长枪,只留下一把匕首防身;有人解开了背上的弓箭,把箭囊里仅剩的几支箭揣进怀里,然后将弓扔在地上;更有甚者,连随身携带的干粮袋都丢了,只因实在走不动了,宁愿饿着肚子,也要减轻哪怕一丝重量。

整个队伍,就像一群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仅凭着求生的本能和对晋阳那个 “安全港湾” 的最后一丝幻想,勉强维系着向北移动的趋势。

最为致命的是,指挥系统已然彻底混乱,甚至可以说是瘫痪。

李嗣源本人,在经历了魏州惨败和精神上的毁灭性打击后,仿佛苍老了二十岁。曾经的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哪怕身处绝境也能镇定自若地发号施令,而如今,他的头发已变得花白,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神涣散,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大多数时间里,他只是神情恍惚地骑在马上,由亲卫簇拥着前行,身上的龙袍早已沾满了尘土和泥点,下摆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却浑然不觉。

对于行军路线、警戒哨探、粮草补给等事宜,他几乎不闻不问,偶尔有人上前禀报军情,他也只是茫然地摆摆手,嘴里喃喃自语着旁人听不懂的话语,时而念叨着 “魏州”,时而咒骂着 “徐天”,时而又流露出一丝对往昔的追忆。

而本应负责这些军务的将领,要么在溃败之初就与大部队失散,至今杳无音信;要么同样沉浸在失败的情绪中无力他顾,整日唉声叹气,如同丧家之犬;要么就是心怀鬼胎,暗自盘算着自己的出路。

曾任马步军都指挥使的石敬瑭,此刻正率领着自己的亲兵,远远地跟在大部队的侧翼,眼神闪烁不定,时不时地回头望向南方,似乎在警惕着吴军的追兵,又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偏将赵德钧则与几名心腹躲在队伍中间,低声交谈着,语气中充满了对李嗣源的不满和对未来的担忧,他们手中紧紧握着缰绳,随时准备在关键时刻脱离队伍。

以至于,这支数量仍有两万余众的溃军,在长达半个月的行军途中,竟然没有派出像样的斥候前出探路!

曾经,他们的斥候能深入敌境数十里,精准地传回敌军的动向,而如今,派出去的几个小兵,要么一去不返,要么就躲在路边的草丛里不敢出来,直到队伍走远了才敢跟上来,带回的全是毫无用处的信息。

他们就像一群蒙着眼睛的瞎子,一头扎向了未知的前方,对于晋阳已然易帜、前方早已张开死亡之网的事实,竟浑然不觉。

偶尔,队伍中也会有零星的消息流传,大多是某些溃兵带来的道听途说。有人说:“我昨天好像看到晋阳方向有烟尘,说不定是守军来接应我们了!”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周围几个人的附和,他们宁愿相信这虚无缥缈的希望,也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

但这些声音很快就被更庞大的、对休息和食物的渴望所淹没,并未引起任何有效的警惕。

一种诡异的、近乎麻木的平静笼罩着这支败军,仿佛他们不是在逃亡,而是在进行一次漫无目的的迁徙。

就这样,在一种近乎自杀式的盲目中,这支残军,终于一步步地、毫无防备地,踏入了李莽早已为他们精心布置好的、以晋阳为中心的巨大口袋阵中。

当李嗣源及其先头部队,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终于能远远望见晋阳那熟悉的、高大巍峨的城墙轮廓时,不少士兵甚至发出了虚弱的欢呼。

那城墙依旧是那般高大厚实,青砖黛瓦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曾经无数次,他们从这里出发,奔赴战场,又从这里归来,享受着胜利的荣光。

此刻,看到这道城墙,就如同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一个年轻的士兵,扔掉了手中早已断裂的长枪,跪倒在泥泞中,双手合十,泪流满面地喊道:“到家了!我们终于到家了!” 旁边几个伤势较轻的士兵,也互相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有人挣扎着爬上路边的土坡,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笑容。李嗣源骑在马上,浑浊的眼神中也终于闪过一丝光亮,他微微挺直了佝偻的身躯,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然而,这短暂的欣喜,很快就被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

首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城头的旗帜。那飘扬的,不再是他们熟悉的、绣着赤金 “唐” 字旗,而是刺眼的吴字龙旗!那旗面金色的龙纹在风中舒展,张牙舞爪,透着一股威严与霸气,却让李嗣源和他的士兵们如坠冰窟。

“那是什么?” 有人失声喊道,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不…… 不可能!晋阳怎么会挂吴字旗?” 一个老兵使劲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紧接着,晋阳城门紧闭,城墙上人影绰绰,却并非迎接他们的守军,而是严阵以待、盔明甲亮的吴军士兵!

他们手持强弩,肩扛长枪,排列得整整齐齐,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城墙上的雉堞后面,架设着一架架巨大的炮车,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下方的溃军,冰冷的弩箭和炮车在春末的阳光下,反射着令人心寒的光芒。

城头上,一名吴军将领身披重甲,手持长剑,威风凛凛地站在中央,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的败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几乎在同一时间,凄厉的号角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狼群在旷野中的嚎叫,瞬间撕破了短暂的寂静。

左右两翼的原野上,以及身后的来路上,如同从地底冒出一般,涌现出无数的吴军旗帜和严整的步兵方阵!那些步兵们步伐整齐,动作划一,手中的长枪如林,盾牌如墙,一步步地向着溃军逼近,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更有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在韩匡嗣的率领下,于侧翼来回驰骋,马蹄声如同惊雷般响彻大地,扬起冲天烟尘,彻底封堵了他们向其他方向流窜的可能。

韩匡嗣身披黑色铠甲,手持一杆长枪,胯下战马神骏非凡,他目光如炬,大声喝令着士兵们收缩包围圈,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战场。

直到这一刻,李嗣源和他麾下那些尚且残存一丝理智的将领士兵们,才如梦初醒,骇然发现,他们不是回到了家,而是主动钻入了一个插翅难逃的绝地!

晋阳,这座他们视为最后希望的堡垒,早已变成了埋葬他们的坟墓!

“中计了!晋阳丢了!” 一个将领失声尖叫,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我们被包围了!快跑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瞬间点燃了恐慌的导火索。

“完了!全完了!这下彻底没救了!” 哭喊声、叫骂声、绝望的嘶吼声响成一片。

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这支败军最后一点勉强维持的秩序。

队伍彻底大乱,士兵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有人试图向侧翼突围,却被吴军的骑兵挡了回来;有人想要回头逃跑,却被后面涌上来的人群挤倒在地,紧接着就被无数只脚踩踏而过,发出凄厉的惨叫。

有的士兵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有的则拔出匕首,试图自杀,却被身边的人拦住,随后两人扭打在一起,互相残杀。

整个场面混乱不堪,如同人间地狱。

李嗣源坐在马背上,望着眼前这令人绝望的景象,望着那面在晋阳城头猎猎作响的吴字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场魏州惨败,让他一无所有,麾下士兵死伤过半,如今又陷入重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最后的一丝幻想,彻底破灭。他不仅输了战争,连最后的退路,也被人无情地斩断。

“结阵!结阵防御!” 还是有忠于他的将领在声嘶力竭地呼喊。马步军副指挥使符彦卿,手持一把大刀,奋力砍倒了两个惊慌失措、四处乱窜的士兵,试图收拢乱兵。

“都给我站住!慌什么!我们还有两万人!只要结成阵势,未必不能突围!” 他一边喊着,一边挥舞着大刀,试图划出一片空地,让士兵们聚集过来。几名亲卫也跟着他一起呼喊,试图稳定军心。

然而,已经太晚了。吴军显然不打算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包围圈在迅速地、有条不紊地收紧。弩箭如同飞蝗般从四面八方射来,虽然距离尚远,准头不佳,但那密集的破空声,足以让本就惊魂未定的溃军更加混乱。

偶尔还有石弹从晋阳城头抛出,带着呼啸声砸入密集的人群中,瞬间就砸倒一片士兵,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四处飞溅,引起一片凄厉的惨叫。

一个石弹恰好落在一群溃兵中间,当场砸死了五六个人,其中一人的脑袋被砸得粉碎,脑浆和鲜血混合着泥土,溅了周围人一身,吓得那些人魂飞魄散,尖叫着向外跑去,反而冲乱了符彦卿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一点阵型。

李嗣源残部被压缩在晋阳城南一片相对开阔、但缺乏坚固工事的区域内。这片区域地势平坦,除了几处低矮的土坡和一片稀疏的树林外,无险可守。

他们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吴军的攻击。

他们尝试着向外突围。

第一次,由数百名还算完整的沙陀骑兵发起决死冲锋,试图在吴军的包围圈上撕开一个口子。

这些沙陀骑兵是李嗣源的精锐,虽然连日奔逃,疲惫不堪,但骨子里的勇猛尚在。

他们手持马刀,双腿夹紧马腹,发出低沉的咆哮,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着吴军的左翼冲去。

马蹄声急促而沉重,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严阵以待的长枪如林和密集的箭雨。

吴军的步兵们结成紧密的方阵,长枪斜指天空,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钢铁屏障。

弩箭如同雨点般落下,穿透了骑兵的铠甲,射中了战马的身躯。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骑兵,瞬间就被长枪刺穿了胸膛,从马上跌落下来,后面的骑兵来不及躲闪,纷纷撞上,人仰马翻。

战马的悲鸣声、士兵的惨叫声、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场面惨烈至极。沙陀骑兵们虽然奋勇冲杀,却始终无法撼动吴军的阵线分毫,反而死伤惨重,最后只能狼狈地退了回来,数百人的骑兵队,回来的不足百人。

第二次,李嗣源亲自督战。

他拔出腰间的佩剑,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将士们!今日之事,唯有死战!突围者,赏千金,封万户侯!后退者,斩!” 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却带着一丝决绝。

符彦卿、石敬瑭等将领也纷纷响应,各自率领着身边还能组织起来的兵力,向吴军包围圈一个看似薄弱的结合部发动猛攻。

这一次,他们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步兵在前,手持盾牌遮挡箭雨,骑兵在后,准备随时冲锋。

战斗异常惨烈,双方士兵在狭小的区域内绞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李嗣源的士兵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奋勇拼杀,有的士兵被砍断了手臂,依然咬着牙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有的士兵腹部被刺穿,肠子流了出来,却依旧死死地抱住吴军士兵,不让他们前进。

吴军的士兵也毫不示弱,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长枪、短刀交替使用,一步步地压制着溃军的进攻。

战场上,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淌着,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然而,吴军的援兵很快赶到,填补了阵线的缺口,李嗣源部除了留下更多的尸体,一无所获,只能再次退了回来。

第三次、第四次…… 每一次突围都如同以卵击石。他们尝试过不同的方向,不同的战术,却始终无法突破吴军那如同铜墙铁壁般的包围圈。

士兵们的体力越来越差,士气也越来越低落,一开始的决绝和勇猛,逐渐被绝望和恐惧所取代。

每次冲锋,能回来的人都越来越少,而吴军的阵线却依旧稳固如初。

绝望的气氛,如同浓重的阴云,彻底笼罩了这片死亡的区域。

而吴军,似乎并不急于发动总攻。他们采取了更为高明,也更为残酷的心理战术。

每当夜幕降临,战场上的厮杀暂时停歇,吴军的阵地上便会响起此起彼伏的喊话声,声音透过简陋的扩音工具,用牛角制成的喇叭,清晰地传遍李嗣源残军的营地。

“伪唐的弟兄们!不要再为李嗣源卖命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劝诱。“李嗣源昏庸无能,致使大军葬身魏州,如今又把你们带入绝境,这样的君主,值得你们为他卖命吗?”

“晋阳已下,尔等退路已绝!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语气冰冷而坚定。“我军粮草充足,兵强马壮,困守此地,不出三日,尔等便会饿死、渴死!”

“大吴皇帝有令:放下兵器,投降免死!既往不咎,还可发放路费归乡!” 这个声音充满了诱惑力,“家中父母妻儿,还在盼着你们回去!何必在这里白白送命?”

“只诛首恶李嗣源,胁从不问!擒杀李嗣源者,赏黄金千两,官封骠骑将军!” 最后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敲击着每个人的心房。

这些话语,如同魔咒,一遍又一遍地敲击着那些早已军心涣散的士卒的心防。

求生的欲望,开始像野草般在绝望的土壤中滋生、蔓延。许多士兵的眼神开始闪烁,偷偷交换着眼神,握着兵器的手也不再那么坚定。

他们想起了家中的父母妻儿,想起了温暖的房屋,想起了平日里的粗茶淡饭,这些曾经平凡的事物,如今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有人偷偷抹起了眼泪,有人开始低声议论,权衡着投降的可能性。

“要不…… 我们投降吧?” 一个年轻的士兵小声对身边的同乡说道,眼神中充满了犹豫。

“吴军说了,投降免死,还能回家……”

“可是…… 陛下那边怎么办?” 同乡皱着眉头,有些顾虑。

“他的督战队看得那么严……”

“督战队又怎么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不投降,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年轻士兵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丝激动。

这样的对话,在营地的各个角落悄然发生着。士兵们的心,正在一点点地动摇。

李嗣源对此心知肚明,恐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

他深知,一旦军心彻底崩溃,等待他的将是什么,轻则被生擒活捉,受尽屈辱;重则被部下出卖,死无全尸。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采取了最为酷烈的手段来弹压。

他命令身边最忠心的、由沙陀本族子弟和心腹家将组成的督战队,手持明晃晃的钢刀,在营地内来回巡视,严厉监视着士兵们的一举一动。

这些督战队士兵个个凶神恶煞,眼神冰冷,手中的钢刀上沾满了鲜血,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传朕旨意!” 李嗣源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在寂静的营地里显得格外刺耳。

“实行连坐!一人逃跑,全队皆斩!一队叛乱,全营连坐!朕倒要看看,谁敢动摇!”

血腥的镇压立刻开始。当天夜里,几个试图趁夜黑风高偷偷溜向吴军阵营的士兵被督战队抓住。

他们被反绑着双手,押到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被督战队残忍地砍下了头颅。

锋利的钢刀落下,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那颗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紧接着,他们所在的那个小队,整整五十人,无论是否参与,全部被以 “同谋” 的罪名就地处决!

督战队的士兵们毫不留情,钢刀挥舞,一颗颗头颅落地,一具具尸体倒下。

惨叫声和求饶声响彻夜空,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

有的士兵拼命辩解,声称自己毫不知情,却依旧难逃一死;有的士兵吓得瘫倒在地,大小便失禁,被督战队士兵像拖死狗一样拖到刑场,一刀毙命。

这种毫无人性、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恐怖政策,暂时起到了一定的震慑效果。

士兵们被这血腥的手段吓住了,表面上变得噤若寒蝉,不敢再有任何明显的异动。

营地内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压抑的平静。没有人再敢大声说话,甚至连咳嗽都要尽量压低声音。

士兵们蜷缩在各自的角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怨恨,如同待宰的羔羊。

然而,高压之下,反抗的暗流往往涌动得更加激烈。

恐惧可以暂时压制行为,却无法消灭思想,反而会催生更深的怨恨和更极端的反抗。

李嗣源的连坐法,看似稳固了局面,实则如同坐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

军官和士兵们私下里的串联,不仅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隐秘、更加频繁和坚决。

符彦卿麾下的一名校尉,名叫张承业,平日里就对李嗣源的一些做法颇为不满,如今看到李嗣源如此草菅人命,更是彻底寒了心。

他暗中联系了几个相熟的军官,包括石敬瑭麾下的一名偏将和几名沙陀部落的长老,在一个深夜,偷偷聚集在一片稀疏的树林里,密谋对策。

“李嗣源这是要让我们所有人都给他陪葬啊!” 张承业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魏州之败,本就是他指挥不当,如今又困守此地,不思良策,反而用连坐法屠杀弟兄,这样的人,不配做我们的君主!”

“张校尉说得对!” 沙陀部落的长老阿骨打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沙陀子弟,跟着他南征北战,死伤无数,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 不如投降吴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吴军说了,要李嗣源的人头……” 石敬瑭麾下的偏将有些犹豫,“我们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岂不是成了叛贼?”

“叛贼又如何?” 张承业咬牙切齿地说道,“李嗣源不仁,休怪我们不义!如今之计,唯有擒杀李嗣源,献上他的人头,才能换取我们和麾下弟兄们的活路!否则,再过几日,我们要么饿死,要么被吴军攻破营地,到时候还是死路一条!”

众人沉默了片刻,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阿骨打说道:“我手下有两百多名沙陀子弟,都是我的族人,愿意听我号令。” 石敬瑭麾下偏将也说道:“我麾下还有三百多士兵,只要时机成熟,我可以控制住他们。” 张承业道:“我这边也有两百多人。我们约定好时间,里应外合,先控制住督战队,再闯入李嗣源的营帐,将他擒杀!”

几人商议完毕,各自散去,开始暗中联络更多的人,为行动做准备。

求生的本能,以及对李嗣源这种不顾士卒死活、只求自保行为的极度愤慨,让他们迅速达成了共识。必须除掉李嗣源,用他的人头,来换取自己和身边兄弟们的活路!

李嗣源身处营帐之中,虽然听不到那些密谋的低语,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弥漫在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的恶意和背叛的气息。

他帐外的亲卫,虽然依旧站立得笔直,眼神却不再像往日那般坚定,偶尔会流露出一丝犹豫和不安。

他派人去营地各处巡视,回来的人禀报说一切正常,但李嗣源心里清楚,这只是表面的平静。

他能感觉到,士兵们看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有往日的敬畏和忠诚,取而代之的是恐惧、怨恨,甚至是杀意。

他知道,败局已定,绝无任何翻盘的可能。

魏州惨败后,他的精锐部队损失殆尽,如今剩下的这两万多人,大多是残兵败将,士气低落,战斗力低下,根本不是吴军的对手。

晋阳失守,退路被断,粮草断绝,援兵无望,他们就像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只能坐以待毙。

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凉和身为 “皇帝” 的最后一丝傲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扭曲的决绝。

投降?绝无可能!

他李嗣源,出身沙陀贵族,自幼征战沙场,历经无数风雨,凭借着自己的智谋和勇力,一步步走到今天,登基称帝。

他曾经风光无限,威震四方,怎么能容忍自己成为阶下囚,在徐天面前受尽屈辱?

他宁愿战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以一个 “皇帝” 的身份,战死在沙场之上,用自己的鲜血,来为这个短命的 “兴运大唐” 画上一个惨烈的句号。

然而,他环顾帐外,那些在篝火映照下影影绰绰的士兵身影,那些看似恭顺、实则眼神闪烁的军官,他知道,这支军队的魂已经散了,那根紧绷的弦,随时都会断裂。

他赖以维持统治的最后手段恐怖,其效果正在飞速流逝。

连坐法虽然杀了一些人,暂时压制了士兵们的异动,但也让更多的人对他恨之入骨,加速了背叛的到来。

军中士气,早已不是高压就能压得住的了。

一种无声的、却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威胁的力量,正在这绝望的营地里积聚、发酵。

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表面上平静无波,底下却涌动着滚烫的岩浆,一旦时机成熟,便会轰然爆发,毁灭一切。

李嗣源独自一人坐在营帐里,点燃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苍白而憔悴的面容,也照亮了帐内简陋的陈设。

曾经,他的营帐富丽堂皇,珍宝无数,如今却只剩下一张破旧的案几,几卷残缺的地图,以及一把陪伴他多年的佩剑。

他拿起案几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液浑浊,带着一丝苦涩。他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绝望和悲凉。

他想起了自己的一生,一股巨大的孤独感和悲凉感涌上心头,让他几乎窒息。

他拔出佩剑,剑身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这把剑,曾经斩杀过无数敌人,见证过他的荣耀与辉煌,如今,却可能要用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或者战死在最后的战场上。他握紧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李嗣源,这位曾经叱咤风云、一度登上权力顶峰的人物,此刻仿佛已经听到了死神清晰的脚步声。

他距离那最终的毁灭,仅仅只剩下那临门一脚。也许,就在下一个黎明,或者就在某个无人察觉的深夜,那积压已久的火山,就会轰然爆发,将他连同他那虚幻的帝王梦,一同吞噬殆尽。帐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动着帐篷的布帘,发出 “呼呼” 的声响,如同死神的低语,在夜色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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