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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天际那抹挣扎着透出的鱼肚白,非但未能驱散魏州城头弥漫的血腥与杀伐之气,反而如同给这片血肉磨盘打上了一层阴惨惨的冷光。

断肢、残躯、泼溅得四处都是的暗红血迹、双方士卒因极度疲惫和疯狂而扭曲狰狞的面容,在这晨光熹微中,显得愈发清晰,愈发触目惊心,恍若一幅用生命和痛苦描绘的地狱画卷。

城墙上,每一寸砖石都已被鲜血浸透,变得湿滑粘腻。战斗彻底进入了最惨烈、最原始的阶段。

李嗣源麾下真正的精锐,那些剽悍的沙陀老兵和久经战阵的汉军悍卒,如同嗅到了最后一丝生机气味的困兽,紧随着死囚用数百条性命硬生生撕开的口子,蜂拥而上,与拼死反击的吴军绞杀在一起。

刀锋砍入骨肉时令人牙酸的闷响、长矛洞穿皮甲时布帛与皮革的撕裂声、垂死者喉咙里发出的嗬嗬漏气声、伤兵撕心裂肺的哀嚎、以及双方将士在绝望或疯狂中发出的各种意义不明的呐喊……

所有这些声音混杂、发酵,形成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声浪,彻底淹没了天地间其他的一切声响。

李嗣源站在那座临时搭建的木质高台上,身形微微前倾,双拳紧握,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微微颤抖。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城头那如同沸鼎般翻腾不休的战局上,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力也投射过去。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士兵在“皇帝”亲临、“封侯拜将”的虚幻承诺以及身后督战队明晃晃钢刀的双重驱策下,确实爆发出了远超平时的凶悍。

数个垛口区域反复易手,残破的尸体堆积得几乎与垛口齐平。

吴军那原本严整如铁壁的防线,在这样不计代价的亡命冲击下,确实被挤压得扭曲变形,甚至有几处小的防御节点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希望,那微弱而残酷、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希望之火,似乎就在那尸山血海之上摇曳不定,诱惑着他投入最后的赌注。

“压上去!全都给朕压上去!第一个踏稳魏州城头者,封万户侯!赏万金!后退半步者,立斩!累及家小!”李嗣源的声音早已嘶哑破裂,却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蛊惑人心的魔力,通过身边嗓门最大的传令兵声嘶力竭地向四面八方呐喊,试图压过战场的喧嚣。

这最后的、疯狂的悬赏与酷烈的威胁,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火堆上泼下了滚油。伪唐军的攻势瞬间再上一个台阶,变得更加狂暴,更加不计后果。

他们几乎抛弃了所有的战术章法,只是凭借着被激发到极致的血勇和求生的本能,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狼群,红着眼睛,一波接着一波,用血肉之躯疯狂地拍击着吴军那道已然出现明显裂痕的堤坝。

城墙仿佛在这样密集的冲击下微微震颤。

刘承珪此刻已然身处第一线最为险恶的战团之中。他身披那副标志性的明光铠,甲叶上沾满了凝结的血块和新鲜的脑浆,手中那柄百炼横刀早已砍出了数处细微的卷刃,刃身被暗红色的血液浸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

他如同一块经历了千万年风浪冲刷的礁石,沉稳而坚定地屹立在战线最为吃紧、最为摇摇欲坠的地段。

他的亲卫队,都是百里挑一的悍卒,此刻紧紧围绕在主将身边,组成一个缩小却无比坚韧的锋矢阵型,用盾牌、用身体、用默契的配合,死死抵挡着伪唐军如同潮水般永无止境的冲击。

刘承珪每一次挥刀,动作都简洁、高效、狠辣到了极点,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刀光闪过,必然有一名冲得最前的敌军非死即残。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戴上了一副钢铁面具,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冷峻如万古不化的寒冰,清晰地映照着周围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却不见丝毫波澜。

然而,在这极致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外表之下,他的脑海却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计算着敌我态势的每一点微妙变化,权衡着每一个可能的决策带来的后果。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知到脚下这条防线所承受的恐怖压力。

他麾下的吴军士卒,确实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斗意志顽强,但在敌军这种完全漠视自身存亡、前仆后继、状若疯狗的亡命打法下,伤亡数字正在以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速度向上攀升。

每一个身经百战的吴军老兵的倒下,都不仅仅意味着防御力量的削弱,更在无形中消耗着这支军队最宝贵的士气和韧性。

他甚至可以听到身边一些年轻士兵因力竭和恐惧而发出的粗重喘息。

照这样硬碰硬地消耗下去,如同两把绝世名剑毫无花巧地互相劈砍,最终的结果,即便能惨烈地守住这道城墙,也必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

他麾下这支吴王倚重的北上精锐,恐怕要在魏州城下被打断脊梁,这是他和坐镇汴梁的吴王都绝对无法承受的代价。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越过眼前那些疯狂扑来、面孔扭曲的敌军士兵,扫向城墙之下那一片混乱的景象。

可以清楚地看到,仍有大量的伪唐军士兵,如同被无形驱赶的羊群,源源不断地从后方那些连绵的营寨中涌出,汇成一股股浑浊的人流,嘶吼着,向着这道吞噬生命的城墙扑来。

李嗣源这是彻底撕破了脸皮,赌上了他所能调动的一切本钱,进行最后一搏。

这股因绝望而激发出的、扭曲的疯狂气焰,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必须在其彻底爆发前,予以迎头痛击,将其彻底打下去!否则,再坚固的堤坝,在这无止境的疯狂冲击下,也终有溃决的一刻。

“硬碰硬,只能是两败俱伤,正中李嗣源下怀……必须给这群已经杀红了眼的疯狗兜头浇下一盆冰彻骨髓的冷水,让他们从那虚妄的狂热中清醒过来!”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残忍的破局之策,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刘承珪的脑海。

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一场战术上的胜利,更是一场足够震撼、足够残酷、足以在瞬间摧毁敌军意志的心理打击。

这场打击,不仅要大量杀伤其有生力量,更要像一柄无形的重锤,彻底砸碎他们此刻赖以支撑的那股建立在沙丘之上的勇气和狂热。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尺规,骤然定格在西城门内侧那条贯通南北的主干道上。

那是连接着西城门瓮城与城内核心区域、府库衙署的交通要道,宽阔,相对笔直,利于大军快速展开和推进。

街道两侧,多是低矮的土木结构民房和临街的商铺(其中的百姓早已在战前被强制疏散或自行躲藏到了更安全的地带)。若敌军突破城门涌入,此地必是其向城内纵深突击的主要路线,也是其兵力最为集中的区域。

一个极其狠厉、行险一搏的计划,瞬间在他心中勾勒成型,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传令!”刘承珪格开一名伪唐军校尉势大力沉劈来的马刀,手腕一抖,刀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撩而上,精准地划过对方的咽喉,趁着对方捂着喷血的脖子踉跄后退的间隙,他对紧贴在身旁、同样浑身浴血的副将低声喝道。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仿佛金石交击般的决断力:“命王琚即刻率领预备队,放弃所有重型器械,只携带短兵和引火之物,并将军中武库所有剩余的‘震天雷’,一颗不留,全部秘密搬运至西城门内大街两侧!埋伏于民宅、巷口、屋檐之下!动作要快,要绝对隐蔽,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副将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如此行险,等于是将西城门区域暂时置于险地。

但他跟随刘承珪日久,深知主将用兵往往于险中求胜,当下没有丝毫犹豫,重重抱拳:“末将明白!”

“且慢!”刘承珪叫住刚要转身的副将,语速极快地补充,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再传令西城门守将赵虔,稍后听我城头号炮为令,佯装不支,指挥所部且战且退,逐步放弃瓮城及城门洞区域,放一部分,记住,是一部分敌军先锋入城!告诉他,是佯败后撤,阵型绝不能乱,要做出力战之后、寡不敌众、不得不步步后撤的假象!把敌人的先头部队,给老子稳稳地‘请’到那条街上去!”

副将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主将的意图这是要诱敌深入,关门打狗!

而且是用最酷烈的方式!他再次抱拳,眼神中已全是决死之意:“末将遵命!必不辱命!”随即,他带着几名最机警的亲兵,冒着不时从城下射来的冷箭和抛上的飞石,矫健地冲下混乱的城头马道,前去传令。

刘承珪则继续挥刀奋战,仿佛刚才那足以决定战局的命令只是随口而出。

他的心神却已一分为二,一部分用于应对眼前险恶的战局,另一部分则在冷静地、反复地推演着整个计划的每一个环节,评估着可能出现的任何意外。

他深知自己这是在走钢丝,是在万丈深渊之上行险。

佯败后撤,自古以来就是最难掌握的战术之一,对指挥官的控制力和士兵的纪律性是极大的考验。

一个控制不好,节奏稍乱,就可能引发连锁反应,演变成真正的、无法挽回的溃败。

但他相信西城门守将的能力,那是个胆大心细、极善把握节奏的老行伍;他也相信自己麾下这些历经战火淬炼的士卒,拥有着足够的韧性和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更重要的是,他看准了此刻李嗣源大军那极端的心态,被“皇帝”的空头支票和身后督战队的钢刀逼出来的疯狂,已经如同毒药般侵蚀了他们大部分的理智和判断力。

一旦看到坚固的城门“被迫”打开,顽强的吴军开始“溃退”,那股被压抑已久的、对胜利、对劫掠、对生存的极度渴望,会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冲垮他们脑中最后一丝清明,让他们不顾一切地涌入那看似洞开的“胜利之门”。

届时,即便军中有少数头脑尚且清醒的中下层将领察觉到异常,看出这可能是个陷阱,但在那种全军上下被狂热气氛裹挟、人人都想争先恐后冲进城去抢夺功劳和财物的洪流之中,他们那点微弱的劝阻之声,只会被当成怯战和阻碍大家发财的杂音,瞬间淹没,根本无法扭转大局。

城西方向的战斗,在外人看来,依旧惨烈得令人窒息。

箭矢依旧在空中交错飞掠,滚木礌石依旧带着沉闷的呼啸落下,双方士兵依旧在垛口处进行着殊死的搏杀。

但在刘承珪的暗中调度和赵虔的精准掌控下,西城门区域的防御力度,开始发生极其微妙且不易察觉的变化。

抵抗,表面上依旧顽强,甚至在某些节点还组织了几次小规模的反冲击,给攻城的伪唐军造成不小的伤亡。

但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会发现吴军士兵的后撤步频在悄然加快,防御的纵深在不知不觉中向内收缩,放弃一些非关键性的突出部时,也显得更为“果断”。

这一切,都给持续猛攻、杀红了眼的伪唐军造成了一种越来越强烈的错觉“吴狗已是强弩之末,防线即将全面崩溃,胜利就在眼前!”

与此同时,在西城门内,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死亡布置正在紧张地进行。

在王琚校尉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亲自指挥和督促下,吴军最后库存的近百枚“震天雷”被小心翼翼地从中军武库中搬运出来。

这些以生铁铸造、外形粗糙、内填威力巨大的火药以及大量铁蒺藜、碎瓷片、破甲钉的杀人利器,此刻仿佛沉睡的凶兽。士兵们两人一组,抬着沉重的木箱,利用街巷的阴影和残垣断壁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将它们搬运至预定的伏击区域。

整个埋伏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脚步踩在瓦砾上的轻微声响。

这些致命的铁疙瘩被极其谨慎地安置在街道两侧的屋檐下、半塌的窗户后面、废弃的摊位底下,甚至有几处关键位置,士兵们用随身携带的工兵铲迅速挖开松动的石板,将震天雷埋入浅层,再小心地覆上浮土和杂物进行伪装。

所有引线都被巧妙地剥开、连接、延长,如同蛛网般,最终汇聚到几处事先选定的、相对安全且视野良好的隐蔽引爆点。

负责引爆的,是王琚亲自挑选出来的几十名心志最为坚定、经验最为丰富的老兵。

他们蜷缩在断墙后、门洞内,手中紧紧握着火折子或线香,眼睛死死盯着街道的入口方向,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屏息凝神,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一刻。

整个长街,除了散落的杂物、破碎的招牌和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看似与一座经历过战火摧残的普通城池街巷无异,只是那弥漫在空气中的,除了硝烟和尘埃,更多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的不祥气息。

“将军!将军!西城门……西城门那边快顶不住了!弟兄们伤亡太大,城门楼子都快被唐贼的炮石砸塌了!”一名浑身沾满血污和尘土,头盔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地穿过混乱的战场,跑到刘承珪附近,用带着哭腔和极度“惊慌”的声音大声喊道。

刘承珪知道,戏,已经演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他故意让自己的眉头紧紧锁起,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焦灼与一种被形势所迫的怒意,声音陡然拔高,确保周围不少士兵都能听到:“顶不住?没有援兵!一个都没有!城中各处皆在苦战!让他给老子再坚持至少一刻钟!就算打到最后一人,也得把西城门给老子钉死!”

这话,与其说是下达命令,不如说是故意说给周围所有竖着耳朵倾听战局发展的吴军将士,以及那些可能混在攻城部队中、或者能从高处观察战场细节的敌方耳目听的。

他要坐实西城门“岌岌可危”、“孤立无援”的假象。

果然,这个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又像是被投入滚油的火星,迅速在攻城的伪唐军中点燃了疯狂的火焰。

“听到了吗?吴狗没兵了!”

“西城门要破了!真的快破了!”

“兄弟们,加把劲!破城就在此时!”

“杀进去!金子、银子、娘们儿,都在城里等着咱们呢!”

“为了陛下!为了富贵!冲啊!”

狂喜、贪婪以及对破城后为所欲为的憧憬,瞬间压倒了连日苦战积累的疲惫和对死亡的恐惧。

冲在最前面的伪唐军士兵,眼睛彻底红了,呼吸变得粗重如同风箱,攻势变得前所未有的疯狂和不顾一切。

他们清楚地“看到”,西城门方向的吴军,抵抗的力度似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后撤的步伐越来越快,阵型也出现了更多“难以维系”的松动迹象,甚至能看到一些小股的吴军士兵脱离了主阵线,向城内“仓皇逃窜”。

这一切,都无比契合他们内心最炽热的期盼。

远处高台上的李嗣源,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到了前线传来的“捷报”。

他那颗一直悬在嗓子眼、被绝望和希望反复煎熬的心,猛地向下一沉,随即被一股巨大的、近乎眩晕的喜悦和随之升腾起的、更加酷烈的杀意所充斥。

“好!好!天不亡我!天命在朕!”他几乎要手舞足蹈,强行压下激动的颤抖,对着传令兵咆哮道:“命令全军!所有能动的,都给我向西城门方向集中!压上去!全都压上去!给朕冲进去!传朕旨意,破城之后,屠城三日!所得金帛女子,尽赏将士!”

这最后一道、毫无退路的命令,如同野火燎原,又像是给即将爆炸的火药桶扔进了最后一把火星,彻底焚毁了伪唐军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和纪律。

无数士兵,从军官到士卒,如同彻底癫狂的野兽,发出各种不成调的嚎叫,不顾一切地涌向西城门。

城门洞处,负责撞击城门的士兵在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叫和皮鞭的抽打下,抱着巨大的撞木,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发疯似的、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那扇看似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的城门。

城头上,攀爬的士兵也变得更加亡命,甚至有人用同伴的尸体作为垫脚石,拼命向上攀援。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撞击都要沉闷、都要巨大的巨响,猛然从西城门方向传来!紧接着,是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充满了狂喜和暴戾的欢呼!

“城破了!城破了!”

“门倒了!杀进去啊!”

西城门的一扇厚重门板,终于在持续不断的疯狂撞击下,带着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向内轰然倒塌,溅起漫天烟尘!

缺口,终于被强行打开了!

早已等候多时、被狂热和贪婪彻底冲昏了头脑的伪唐军先头部队,如同决堤的洪水,又像是发现了腐肉的鬣狗群,发出了兴奋到变形的嘶吼,争先恐后地涌过那狭窄、阴暗的城门洞,冲入了他们魂牵梦萦、付出无数生命代价的魏州城内!

冲在最前面的,大多是那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死囚残余和最是凶悍莽撞的先锋锐卒,他们脑子里此刻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欲望和抢掠冲动,根本无暇,也不愿去思考,为何这魏州坚城破得似乎有些“过于”顺利?

为何前方那些“溃退”的吴军,后退的步幅虽然仓促,但阵型却并未完全散乱?为何街道两侧那些民居,会如此“安静”得反常?

城头之上,吴军按照预定计划,脸上带着极度“不甘”、“愤怒”以及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且战且退。他们巧妙地控制着撤退的节奏,利用街道上的障碍物和预设的零星抵抗点,层层阻滞,既不显得太快而引人生疑,又能始终与身后汹涌追来的敌军先锋保持着一个诱人的、似乎再加把劲就能追上的距离。

他们就如同最老练的渔夫,稳稳地牵着鱼线,将越来越多涌入城内、已经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敌军,一步步地、坚定不移地引向了那条早已张网以待、埋伏着近百枚“震天雷”的死亡长街。

宽阔的大街之上,瞬间被潮水般涌入的伪唐军士兵所填满。

他们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刃,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有的冲向那些看似“仓皇”逃窜的吴军背影,有的则迫不及待地开始撞击街道两侧那些紧闭的、在他们想象中堆满了金银财宝和瑟瑟发抖女人的屋舍房门。

混乱、喧嚣、以及一种扭曲畸形的、即将到来的“胜利”喜悦,如同瘟疫般弥漫在整条街道的上空,掩盖了那潜伏在阴影中的致命杀机。

少数几个冲在队伍中后段、尚存一丝理智的伪唐军低级军官或老卒,看着前方异常顺畅、几乎未遇像样抵抗的“推进”,再看看街道两侧那些过于“安静”、连一声犬吠都听不到的民居,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队正,凭借多年战场厮杀养成的直觉,感到脊背一阵发凉,他试图大声呼喊,想让前面那些被冲昏头脑的同袍们稍微慢下来,注意警戒两侧:“别他妈冲那么快!队形!保持队形!小心两边有埋……”

然而,他的声音,在这震耳欲聋的狂呼乱喊、兵甲碰撞和破门拆屋的嘈杂声中,显得如此微弱,瞬间就被彻底淹没了。

甚至他身边几个杀红了眼的士兵,回头对他投来混杂着鄙夷、不耐烦和催促的目光,有人甚至粗暴地推了他一把,吼道:“怕死就滚后面去!别挡着老子发财!”

就在冲在最前面的伪唐军士兵,几乎已经能看清前方“溃逃”吴军士兵背上铠甲的纹路,脸上已经露出狰狞而残忍的笑容,仿佛胜利和财富唾手可得的那一刻。

一直站在城头最高处,如同雕塑般凝立不动、密切注视着下方街道上每一个细微变化的刘承珪,眼中那冰封的寒意骤然凝聚成一点锐利无比的杀机!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将手中那柄一直紧握的、代表着指挥权的令旗,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西城门内大街的方向,决绝地挥下!

“引爆!”

简短的命令,通过事先约定好的旗语和亲兵们接力式的低声传递,如同死亡的波纹,瞬间跨越了混乱的战场,准确无误地抵达了那几个关键的隐蔽引爆点。

早已将神经绷紧到极致的引爆手们,看到信号,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他们猛地将手中那早已准备多时、冒着微弱红光的火种,狠狠地按在了那粗粝的、早已剥开等待着火药引信的引线上!

“嗤——嗤嗤——!”

引线被点燃,发出了急促而刺耳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冒着呛人的白烟,如同地狱派出的信使,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沿着那蛛网般密布于街道两侧的引线,向着那一枚枚静静潜伏的“震天雷”疯狂窜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冲入街道、挤作一团的伪唐军士兵,大部分还沉浸在破城的狂喜和对即将到来的烧杀抢掠的憧憬之中。

有人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屋檐下或者墙角根突然冒出的那几缕不起眼的、急速蔓延的青白色烟雾,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和困惑;有人耳朵捕捉到了那细微却尖锐得令人心悸的“嗤嗤”声响,脚步下意识地一顿,狂热的眼神中首次出现了一丝不确定的惊疑。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死亡的审判,已经降临。

下一刻——

“轰!!!!!!!!!!!!!!!!!!!”

“轰!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远超常人想象极限的、惊天动地的恐怖巨响,猛然从西城门内大街的两侧、前后,几乎是同时炸响!

那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狂暴,仿佛是天穹崩塌、地壳裂开!

整个魏州城,在这毁灭性的声浪冲击下,剧烈地摇晃、震颤起来!

城墙上正在殊死搏杀的双方士兵,都被这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怒吼震得心神俱裂,动作不由自主地停滞,不少人甚至被震得耳鼻出血,暂时失去了听觉!

只见那条原本挤满了士兵、喧嚣鼎沸的长街,瞬间被一团团巨大的、夹杂着黑红烈焰和浓密烟尘的死亡之花所覆盖、所吞噬!

破碎的砖石、断裂的梁木、尖锐的瓦砾、人的残肢断臂、撕裂的脏腑、扭曲的兵刃铠甲……所有的一切,都被那狂暴无比的冲击波裹挟着,如同金属和血肉组成的风暴,向着街道中心、向着每一个方向,疯狂地喷射、席卷、抛掷!

炽热的气浪如同无形却有质的巨墙,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街道中心疯狂挤压、碾压!空气被瞬间加热、膨胀,发出可怕的嘶鸣。

冲入伏击圈核心区域的伪唐军,无论是凶悍无畏的死囚,还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在这来自四面八方、毫无死角的、毁灭性的爆炸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

距离爆炸点最近的士兵,甚至连一丝痛苦的意识都来不及产生,就在那瞬间释放的、足以融化金属的高温和恐怖的冲击下,被彻底汽化、撕扯成了最细微的碎片,仿佛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稍远一些的,被那无形却有万钧之力的冲击波如同拍苍蝇般轻易地掀飞起来,像破布娃娃一样在空中扭曲、翻滚,然后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墙壁或者满是瓦砾的地面上,筋断骨折,内脏碎裂,瞬间毙命;更多的人,则被那些随着爆炸高速飞溅的铁蒺藜、碎瓷片、破甲钉如同疾风暴雨般射穿!

皮甲如同纸糊般被撕裂,铁甲被凿出深深的凹坑和孔洞,身体被打得千疮百孔,如同一个个漏血的破口袋,惨叫着,哀嚎着,成片成片地倒下,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无数个创口中涌出,瞬间将街道染成了刺目的猩红色。

仅仅是一次近乎完美的齐爆,整条宽阔的、曾经象征着魏州城内繁华的主干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脚狠狠踩过,又像是被传说中的洪荒巨兽疯狂啃噬过!

原本拥挤不堪、人头攒动的街道,在爆炸的巨响和火光过后,出现了一片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空”地带!残破不堪、焦黑冒烟的尸体层层叠叠,堆积如山,几乎堵塞了道路。

鲜血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小溪、如同小河,在满是焦土、瓦砾和残骸的地面上肆意横流、汇聚,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硝烟味、皮肉烧焦的恶臭、以及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新鲜血液特有的甜腥气息!

那些侥幸处在爆炸范围的边缘、或者因为拥挤而尚未完全涌入街道核心区域的伪唐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宛如神罚天诛般的恐怖打击彻底吓傻了,吓疯了!

他们脸上那片刻前还充斥着的狂热、贪婪、兴奋以及对“胜利”的渴望,如同被万载玄冰瞬间冻结,然后在那无法理解的、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寸寸碎裂,化为最极致的、深入骨髓的恐惧、茫然和彻底的崩溃!

看着眼前那如同炼狱入口般的惨烈景象,听着同伴们临死前发出的那已经不似人声、凄厉绝望到极点的哀嚎,一股冰寒刺骨的凉意从他们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他们的血液和思维!

“天……天罚!是天罚啊!”

“雷公!是雷公发怒了!吴狗……吴狗会妖法!”

“救命!快跑啊!这不是打仗!这是送死!”

“魔鬼!他们是魔鬼!”

恐惧,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伪唐军中疯狂蔓延、肆虐!

刚才还气势如虹、嗷嗷叫着要屠城三日、仿佛天下无敌的伪唐军,此刻士气如同雪崩般彻底崩溃!

他们惊恐万状地丢下手中沾血的兵器,推搡着,哭喊着,如同炸了窝的蚂蚁,又像是被猛虎驱赶的羊群,不顾一切地、拼了命地向来时的那个狭窄的城门洞涌去!

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只嫌前面挡路的人太多!自相践踏而死伤者,瞬间又增加了无数。

就连那些原本凶神恶煞、负责在后面驱赶士卒前进的督战队军官,也被眼前这远超他们理解范围的恐怖场景震慑得魂飞魄散,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挥动手中那代表着军法和死亡的钢刀去阻拦溃兵,甚至他们自己,也下意识地随着人流向后退去。

城头之上,刘承珪冷漠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下方那条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的街道,注视着那如同潮水般溃退的敌军。

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丝冰冷到了极点的弧度。他知道,这盆掺杂着雷火与碎骨的“冷水”,不仅彻底浇灭了敌人的疯狂气焰,更将那建立在虚妄之上的勇气和斗志,连根拔起,彻底化为了噬骨钻心的惧意和永远无法磨灭的恐怖记忆。

李嗣源倾尽全力的最后一搏,他所有的希望和挣扎,就在这条被雷火、鲜血与残肢彻底浸透、仿佛被犁过一遍的死亡长街上,被炸得粉碎,化为乌有。

魏州攻防战的胜负天平,于此刻,伴随着那渐渐消散的硝烟和震耳欲聋的溃逃喧嚣,轰然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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