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切换)
与西方死亡沙海那片逐渐沸腾的喧嚣与等待截然不同,位于中域核心地带,姬家祖地深处,却弥漫着一种截然相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压抑。
这里并非寻常的闭关密室或华丽殿宇,而是一处被历代姬家强者以重重禁制封印的绝密禁地。禁地深处,不见天日,唯有几簇幽蓝色的鬼火漂浮在空中,提供着微弱而诡异的光源,勉强照亮一方狭窄的空间。空气阴冷潮湿,带着一股仿佛沉淀了万年的腐朽与血腥混合的怪味,吸入肺中都让人感觉神魂一阵冰寒刺痛。
空间中央,是一座完全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石材垒砌而成的祭坛。祭坛不高,却透着一股蛮荒、邪恶的气息,石壁上雕刻着无数扭曲、狰狞、不似人间生物的图案,那些图案在幽蓝鬼火的映照下,仿佛在缓缓蠕动,看久了竟能隐隐听到无数怨魂的哀嚎与嘶吼。
此刻,祭坛前,一道身影正笔直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正是姬无夜。
他早已不复往日的俊朗与傲气,衣衫有些凌乱,甚至带着些许污渍和破损,显然经历了不为人知的狼狈。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其中翻腾着几乎要溢出来的疯狂、不甘、怨毒,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偏执。他死死地盯着祭坛上方,仿佛那里有他唯一的救赎,或者说,是他宁愿与之共赴深渊的魔鬼。
祭坛顶端,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牌位,而是悬浮着一缕极其微弱,却让整个空间都为之扭曲、战栗的黑色气流。那气流细如发丝,却仿佛拥有生命般,在不断扭曲、变幻、嘶吼,散发出一种纯粹到极致的邪恶、混乱、吞噬一切的意志。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却能让任何看到它的生灵,从灵魂深处产生最原始的恐惧与厌恶。这便是姬家世代镇压,连核心子弟都罕有人知的禁忌之物——“噬帝魔念”。相传,这是一缕在上古时代,试图吞噬玄帝而最终被玄帝击碎、却无法彻底磨灭的域外天魔残念,被姬家先祖以巨大代价封印于此。
“无夜。”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空间中响起。声音的来源并非某个人,而是从那祭坛本身,或者说,是从祭坛后方那片最深沉的黑暗中传出。那里,隐约可见一个更加模糊、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佝偻身影轮廓,仿佛只是一道即将消散的残魂。那便是姬家如今仅存、早已不过问世事、唯有家族面临生死存亡或遇到此等关乎帝路机缘时才会现身的老祖。
姬无夜身体猛地一颤,将头埋得更低,声音因为激动和某种恐惧而带着颤抖:“老祖!无夜在!”
那沙哑的声音缓缓继续,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力:“你……可感知到了?西方那道气息……那源自上古的完整帝韵……”
姬无夜猛地抬头,眼中的疯狂与怨毒几乎化为实质:“感知到了!是林阳!一定是他!那个杂碎!他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如此逆天机缘!我不服!!” 他低吼着,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暗红的血液。林阳,这个名字如同梦魇,从他年少时便横亘在前,一次次将他踩在脚下,夺走他的一切荣耀、尊严乃至希望。如今,更是连这万载难逢的帝路机缘,似乎也落在了对方手中,这让他如何不恨,如何不疯?
“帝路将启……玄帝战场……那是唯一的机会……” 老祖的声音缥缈而阴冷,“然,林阳已成气候,身负完整秘录,得天独厚……寻常手段,已难奈何于他。即便我姬家倾巢而出,在那群虎环伺之下,也未必能稳操胜券,更可能为他人作嫁衣裳。”
姬无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深知老祖所言是事实。现在的林阳,不仅自身实力恐怖,更成为了大陆所有顶尖势力的焦点,想从他手中夺食,难如登天。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混合着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是……” 老祖的话锋陡然一转,那沙哑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诱惑,“你……还有一条路。一条捷径……一条足以让你在短时间内,获得超越他,甚至碾压他的力量!”
姬无夜猛地抬头,猩红的双眼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住祭坛上那缕嘶吼的黑色魔念,声音因为极致的渴望而变形:“是……是它?!老祖,您是说……”
“不错……正是这‘噬帝魔念’。” 老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蛊惑,“此物虽邪,虽恶,虽以吞噬、毁灭为本能,但其本质极高,乃是曾欲噬帝的存在!若能承受其力,与之融合,哪怕只是初步融合,也足以让你的力量发生质变,突破玄皇壁垒,触摸到那传说中的帝境边缘!”
姬无夜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眼中充满了对力量的极致贪婪。帝境边缘!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境界!只要拥有那种力量,什么林阳,什么苏沐月,什么大陆群雄,都将被他踩在脚下!
但老祖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他部分狂热,带来了刺骨的寒意:“但是,无夜……你要想清楚。此魔念凶戾无比,蕴含的负面意志足以侵蚀任何坚固的道心。融合过程,痛苦远超你所经历过的任何酷刑,堪称神魂寸裂,肉身重塑!而且,即便成功,你的心智也必将受到魔念侵蚀,变得暴虐、嗜杀、混乱……甚至,可能逐渐迷失自我,最终沦为只知杀戮与毁灭的魔物……这,是一条不归路。你,可愿承受此等代价?”
老祖的声音在空旷的禁地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姬无夜的心头。代价是惨重的,是灵魂的堕落与自我的消亡。姬无夜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眼中闪过挣扎、恐惧、犹豫……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对林阳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对力量的疯狂渴望,以及一种“既然得不到,那就一起毁灭”的极端偏执所淹没。
他猛地以头抢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再抬头时,脸上已是一片彻底的疯狂与决绝,嘶声吼道:“我愿意!老祖!我愿意!只要能得到力量,只要能杀了林阳,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就算化身修罗,永堕魔道,我姬无夜,也在所不惜!给我!把力量给我!!”
吼声在禁地中回荡,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意味。
祭坛后,那片深沉的黑暗中,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难以分辨是叹息还是满意的低哼。
“如你所愿……”
随着老祖沙哑的声音落下,祭坛上那缕原本只是悬浮嘶吼的黑色魔念,骤然爆发出滔天的漆黑魔气!整个禁地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连那几簇幽蓝鬼火都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那魔念化作一道扭曲的黑色闪电,带着毁灭一切的邪恶意志,发出一声尖锐的、直刺灵魂的厉啸,猛地射向跪在地上的姬无夜!
“来吧!!!” 姬无夜不闪不避,反而疯狂地张开双臂,仰天咆哮,主动迎向了那道代表毁灭与堕落的黑色闪电!
下一刻,黑色魔念精准地没入了姬无夜的眉心!
“呃啊啊啊啊啊——!!!!”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凄厉惨叫,瞬间充满了整个禁地空间,甚至穿透了重重禁制,隐隐传到了外界,让一些守卫在禁地外围的姬家核心子弟都感到一阵心悸胆寒!
禁地内,姬无夜整个人如同被投入了炼狱油锅,身体剧烈地抽搐、扭曲、蜷缩,又猛地绷直!他的皮肤表面,无数黑色的血管如同蚯蚓般暴凸而起,迅速蔓延全身,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破碎后又被黑色丝线强行缝合的瓷器。他的双眼,眼白部分被浓郁的黑色浸染,瞳孔则化为了两点令人心悸的猩红光芒,充满了暴虐、混乱与纯粹的毁灭欲望。
强大的、充满不祥与邪恶气息的能量,如同火山爆发般从他体内喷涌而出,节节攀升,疯狂冲击着玄皇巅峰的壁垒,并且向着某个更加虚无缥缈、却真实存在的境界发起了冲击!痛苦是真切的,但力量暴涨带来的扭曲快感,同样强烈。他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与疯狂的力量中沉浮,属于“姬无夜”的理智正在被快速的侵蚀、污染……
一场针对林阳,也针对自身的、极其危险的疯狂蜕变,在这与世隔绝的姬家禁地中,血腥上演。宿敌的最终形态,正在仇恨与邪力的浇灌下,加速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