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震动越来越急，像有人在敲一面蒙了湿布的鼓。
云绵绵指尖还沾着刚才那道雷光残留的焦味，她没甩手，也没皱眉，只是把玄雷剑坯往地上一插，整个人蹲了下来，耳朵几乎贴上青石砖。
“老头，听见没？”她低声问。
云砚抱着算盘站在三步外，眉头拧成个结：“不是心跳，是节拍。三长两短，再加一顿——这是林家传信的老套路。”
“哦。”云绵绵点点头，忽然咧嘴一笑，“那她现在是在说‘活捉女娃，奖励灵石’？”
云砚翻了个白眼：“你还有心情玩梗？”
话音未落，地面“咚”地一震，裂开一道细缝。黑水从里头渗出，黏糊糊地冒着泡，几颗米粒大的黑点浮在上面，缓缓蠕动。
云绵绵伸手掏出碧玉葫芦，轻轻一晃，灵泉喷出一线，在空中画了个圈。泉水落地成冰，瞬间封住裂缝口，连同那几颗虫卵一起冻得死死的。
“先礼后兵嘛。”她收回葫芦，拍拍手，“再说，我这不是正经应对了吗？”
可她话刚说完，冰面就“啪”地炸了。
一团黑雾冲天而起，腥臭扑鼻。那东西长得不像虫，倒像是一条被拉长的舌头，通体漆黑，背上生着九对眼睛，每一对都在不同频率地眨动，嘴里裂开一条缝，发出婴儿哭一样的声波。
云绵绵耳膜一疼，立刻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
“来了啊。”她站直身子，剑柄握紧，“还是个大号的。”
这玩意儿根本不停留，翅膀一振，直扑陈立。
后者刚被人扶到角落坐下，还没缓过劲，眼看黑影压顶，想躲都来不及。那虫王一口咬在他左肩，血肉当场塌陷下去一块，皮肤下迅速隆起无数小包，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爬。
“啊——！”陈立惨叫一声，整个人抽搐起来，半边身子开始发黑萎缩。
云绵绵眼神一冷，抬手就是一瓶灵泉甩过去。
寒流激射，虫王整个被冻在半空，连那诡异的啼哭声都被掐断。
她松了口气，正要上前补一记雷符，脑子里忽然闪过一行字：
“该抢了，宿主。”
紧接着，另一段信息浮现：“虫王核心不在体内，在林素婉发簪。”
她猛地抬头。
古槐树后，一抹素白静静立着。林素婉不知何时已靠近院墙，披风猎猎，发间一支墨玉雕花簪泛着幽光，和虫王冻结时的心跳频率完全一致。
“哈。”云绵绵笑了，“姐姐，你这发饰挺贵吧？拿来当遥控器，不嫌掉价吗？”
林素婉没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她，手指轻轻抚过发簪顶端。
这一动作刚完成，冰层里的虫王突然剧烈挣扎，咔咔作响。
“不好！”云绵绵反应极快，反手将玄雷剑坯横在胸前，同时一脚踹向旁边药柜。
柜子翻倒，轰然砸地，正好压住一道刚冒头的黑丝——那是从地缝钻出的子虫群先锋。
她喘了口气，低声道：“还挺会打配合。”
可还没等她组织下一步行动，冰层“砰”地爆开。
万千碎片化作黑雨四散飞溅，每一滴都藏着一只微型噬心虫，专往人五官里钻。两名守院弟子当场捂头跪倒，鼻孔耳朵不断往外淌黑血。
更可怕的是，那虫王残魂竟调转方向，朝她心口撞来！
云绵绵瞳孔一缩。
它认得出她是空间主人。
想夺舍。
换别人早吓懵了，但她只是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往前踏了一步。
迎着漫天虫雨，她张开双臂。
右手握住玄雷剑坯高举过头，左手狠狠咬破指尖，鲜血顺着掌纹滑落。
“既然你要抢c位——”她仰头望天，声音清亮，“那就给你个舞台。”
血珠离手飞出的刹那，乌云骤聚。
一道银紫色雷霆撕裂苍穹，精准劈落在她指尖引出的血线上，顺着那缕红痕一路狂奔，直贯而下！
轰——！
整座丹院被照得如同白昼。
虫王残魂在雷光中扭曲哀鸣，身体寸寸焦化，最后炸成一团黑烟，只剩一枚核桃大小的焦核坠地，滚了几圈停在她脚边。
云绵绵落地站稳，膝盖微弯了一下，又挺直。
她低头看了看那枚虫核，用剑尖挑起来端详：“长得丑，活得久，还想当女主替身——林姐姐，你这虫是不是也太敢想了？”
远处，林素婉猛然咳出一口血。
她抬手抹去唇角，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支墨玉发簪此刻裂开一道细纹，幽光忽明忽暗。
她没再停留，转身欲走。
但就在她跃上墙头的一瞬，发簪断裂，一小片玉屑飘落，挂在了槐树枝杈间。
云绵绵看见了。
她没动，也没喊，只是把玄雷剑坯缓缓插入地面，借力站直，呼吸还有些不稳，但嘴角翘了起来。
“哎哟。”她轻声说，“掉了东西可别赖别人捡走啊。”
这时，陈立被人抬了起来，脸色灰败，左半身已经干瘪变形，像个被抽了气的皮囊。
一名丹盟执事跑过来，声音发抖：“云姑娘，他……还能救吗？”
云绵绵走过去，蹲下看了眼伤口，又摸了摸他颈侧脉搏。
“能。”她说，“只要别让他半夜梦游去林小姐房门口烧香就行。”
执事一脸懵：“啊？”
“开玩笑的。”她站起来，拍了拍裙摆，“通知医阁，准备三份清心露、一株百年紫芝、还有……嗯，一把铁锅炒过的糯米。”
“要这个干嘛？”
“驱邪。”她眨眨眼，“我家祖传秘方，专治各种不服。”
执事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记下了。
云绵绵转身走向那棵古槐，脚步不急不缓。她伸出手，轻轻摘下那片卡在枝间的玉屑，放进袖中。
触感冰凉，边缘带着一丝微弱的灵波动。
她心里已经有了数。
这簪子不是普通法器，而是某种契约媒介，说不定还连着林家某个老东西的命门。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阵窸窣。
她回头，只见那枚掉落的虫核突然颤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极细的红线从核中延伸而出，像蜘蛛丝一样贴着地面疾速滑行，直奔院外而去。
云绵绵眯起眼。
这不是逃跑。
是传信。
她在原地站了几息，忽然弯腰捡起一块碎瓷片，屈指一弹。
瓷片如飞镖般划破空气，精准斩断那根红丝。
红丝断开的瞬间，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她拍了拍手，自言自语：“姐姐，你这套‘虫联网’套餐信号不太好，建议换个运营商。”
说完，她转身朝医阁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几个清理现场的弟子，见她过来纷纷让路。
其中一个壮着胆子问：“云姑娘，刚才那怪物……还会回来吗？”
云绵绵脚步没停：“你说呢？人家连发簪都送上门了，不得等着收好评？”
弟子愣住：“啊？还要写评语？”
“当然。”她头也不回，“五星好评返现灵石，差评直接派虫上门服务。”
身后一片沉默。
片刻后，有人小声嘀咕：“这届反派……怎么碰上个比他们还能卷的？”
云绵绵耳朵尖，听见了，差点笑出声。
她摸了摸袖中的玉屑，眼神渐冷。
热闹还没完。
好戏才刚开始。
她走到医阁门口，正要推门，忽然顿住。
院墙外，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其中一片枯叶边缘，沾着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
她盯着那片叶子，缓缓抬起手。
指尖雷光微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