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铜铃晃了一下。
陈浔眼未眨,呼吸未乱,只是指节在披巾下微微收紧。那铃声轻,风不大,却震得晾衣绳微颤,显然有人触碰了机关。他没有抬头看,也没有动身追击,而是缓缓闭了闭眼,再睁时,眸光已如刀锋扫过街角。
三步之外,排水沟口的石板刚合上一道缝隙。
他起身,脚步极轻,像一片落叶贴地滑行。灰布披巾裹住双剑,身形缩在屋檐最深的暗处,等那人走出十步,才悄然跟上。对方步伐稳健,左脚落地依旧虚浮,是旧伤未愈的老探子无疑。行至巷尾交汇处,那人停下,从袖中取出一枚暗红令牌,低声唤道:“来了。”
另一黑影从墙后转出,接过令牌看了一眼,迅速塞入怀中。两人交换几句,正欲分头撤离,陈浔已立于巷口。
他抬脚踏地。
“轰!”
青石板炸裂,幽蓝剑气自脚下奔涌而出,如网铺开,七道虚影在空中交错成阵,瞬间封锁整条巷道。碎石飞溅中,两人猛然回头,只见一青年立于三丈外,眉目冷峻如削,左肩处布料已被真气撑起一道裂痕,隐隐渗出血丝。
“血刀门的东西,还敢挂在身上招摇?”
话音未落,其中一人手已摸向腰间,却被陈浔指尖一点,一道剑气疾射而出,精准挑飞那枚令牌,落入他掌心。令牌表面刀纹扭曲,“血”字篆印清晰,边缘磨损严重,与昨夜所见无异。
“你们主子,胆子不小。”陈浔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巷中所有声响,“三年前围攻玄剑门,死了七人。今日又派你们来盯我?”
两人互视一眼,忽然分袭左右,双刀出鞘,刀锋划破空气,直取陈浔两侧空门。刀势不强,但走位诡异,借土墙、晾绳腾挪闪避,显然是为拖延而非死战。
陈浔冷笑。
左手一扬,青冥剑出鞘三分,剑气横扫,将左侧刀锋绞断;右手静影剑未出鞘,仅以剑穗铜铃轻震,一道无形气劲已撞向右侧敌人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倒飞而出,背脊撞上土墙,喉头一甜。
未等他们起身,陈浔双足一顿,七星剑阵雏形再启。七道剑气虚影环绕周身,交织成牢,将二人困于中央。他缓步上前,青冥剑尖抵住一人咽喉,寒声道:“谁派你们来的?监视我,图什么?”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那人咬牙道,额角冷汗滚落。
“奉谁的命?”剑尖微压,一丝血线顺着脖颈流下。
“副门主……藏在江陵暗桩里!说是有人出高价买你的行踪……”
“谁?”
“不知道……只知是‘青衣使者’的人……”
陈浔瞳孔一缩。
他未再追问,而是目光转向另一人。那人正低头颤抖,嘴角却有紫气蔓延,手指抠住喉咙,身体剧烈抽搐。
早有防备。
陈浔剑气一送,直冲其咽喉要穴,封住血脉流转。毒血逆流,那人面皮由紫转青,痛苦喘息,却未能断气。
“我说!我说!”剩下那人终于崩溃,“我们是血刀门残部,奉命盯所有打听天下山的人!只要有人靠近线索,就得报上去……若你进北漠,还有三批人在等着……”
话未说完,先前中毒者已吐出一口黑血,抽搐数下,头一歪,不动了。
陈浔收剑,静影归鞘,只留青冥横于胸前。他俯身,从死者怀中搜出半张烧焦的纸片,上面有个“北”字残迹,其余字迹已被火舌吞噬。他又取走两枚令牌,握在手中,金属冰冷,边缘磨得发亮,显然携带已久。
巷外远处,传来巡更梆子声。
他不再停留,将灰布披巾重新裹紧双剑,低头疾行,转入邻街暗角。靠墙喘息片刻,指尖触及肩头,湿热一片。旧伤因强行催动剑阵崩裂,血已浸透内衫,顺着手臂滑下,在披巾上晕开一团暗色。
他撕下一块布条,草草缠住左肩,动作利落,未有半分迟疑。
转身欲走,忽觉右手续握的青冥剑柄有些打滑。低头一看,血已顺着剑格渗出,滴落在地。
他皱眉,用披巾一角擦拭剑柄,指腹抹过纹路时,剑身轻鸣一声,像是回应。
前方巷口挂着一盏昏黄药幌,随风轻摆。
他迈步走去,身影融入市井人流。
右手续握剑柄,左手按住肩伤,脚步略滞,却未停。
药幌下,一只乌鸦落在屋檐,歪头看着他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