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剑鞘口的金血尚未干涸，那滴血珠悬在剑穗末端，微微颤动。石缝深处的银光一闪而逝，如同回应某种沉睡已久的契约。白衣长老的手停在半空，镇魂符边缘的雷纹缓缓收敛，最终化作一缕轻烟消散。
他低头看着第八级石阶上的少年，目光从那染血的剑鞘移向陈浔的脸。少年眉眼如刀削，唇线紧抿，左肩处的旧伤随呼吸隐隐抽动，却站得笔直，像一根钉进山岩的铁桩。
长老终于收回手，袖袍轻拂，云气微荡。
“澹台静正在祭坛接受传承。”他的声音不再凌厉，反而带着几分沉重，“那是她身为圣女的命运，三百年前便已注定。”
风掠过山门，吹起陈浔额前碎发。他没动，也没答话，只是将青冥剑往腰间轻轻一扣，动作干脆利落。
“命运？”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不管什么命运。我要带她走。”
长老眼神一凝：“你可知天下山的规矩？圣女一旦入阵，非完成传承不得离位。若强行中断，不仅她神识崩毁，整座山脉也会反噬，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那就让她不必完成。”陈浔抬眼，“我不需要一个被规则锁死的人活着回来。”
“荒唐！”长老冷声道，“你当这是儿戏？传承是长生一族延续之基，岂容外人置喙！”
“我不是来商量的。”陈浔往前半步，脚底石阶发出细微裂响，“我是来接人的。”
两人之间空气仿佛凝固。远处守山弟子仍瘫坐在地，无人敢抬头。青衣男子额头抵着冰冷石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不敢有丝毫妄动。
良久，长老缓缓退后半步，立于云端，声音低沉下来：“若你执意相见……除非通过三关试炼。”
陈浔眉头微皱。
“第一关，跨越深渊；第二关，破心印之谜；第三关，见命定之人。”长老目光深邃，“能过三关，你才有资格踏入山门。否则，连她的影子都别想看见。”
话音未落，地面骤然震动。
自第八级石阶向前，一道漆黑裂口凭空撕开，横亘数十丈宽，深不见底。黑雾从渊底翻涌而出，带着腐朽与金属锈蚀的气息，隐约可见其中浮现出持剑虚影，缓缓升腾。
陈浔盯着那深渊，识海中残留的刺痛仍未消散，像是无数细针在脑中穿行。但他握剑的手没有松，反而更紧了些。
“原来你们怕的不是我闯进去。”他低声说，“是怕我真能把她带走。”
长老沉默不语，只静静看着他。
陈浔不再多言。他缓步向前，每一步落下，石阶都微微震颤。当他走到裂口边缘时，脚下一块碎石滚落，坠入深渊，许久未闻回响。
风从深渊底部吹出，带着阴寒之气，卷起他靛蓝色短打的下摆。左肩旧伤忽然一阵灼热，像是被火舌舔过。他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北漠冰窟中老者临终前的话——
“天下山有你的机缘。”
那时他不懂，如今站在深渊之前，才明白那句话不是指引，而是预言。
青冥剑在鞘中轻轻鸣动，剑脊星纹泛起微光，与深渊中的黑雾形成奇异共鸣。那些浮出的剑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齐齐转向陈浔所在的方向。
“你要过去吗？”长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踏下去，就再无回头路。”
陈浔睁眼，目光如刃。
“我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就没打算回头。”
他抬起脚，悬于深渊之上。
黑雾剧烈翻腾，数道剑影猛然扑出，直取咽喉、心口、双目。空气被割裂，发出尖锐啸音。
青冥剑自行半寸出鞘，一道剑意横扫而过，将最先逼近的两道虚影斩碎。其余剑影迅速后撤，隐入浓雾之中，只留下几缕残影在空中扭曲消散。
陈浔稳住身形，脚尖仍未落下。
他知道这些不是幻象，也不是阵法投影。那是曾经死在这片深渊里的剑修残念，是历代挑战者的骨灰堆砌而成的试炼之路。
“第一关，便是跨越此渊。”长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已退至云端远处，“能过去，才有资格谈第二关。”
陈浔没有回应。他只将青冥剑握得更紧，剑柄上的皮革已被汗水浸湿，星纹在掌心微微发烫。
他想起小平安镇的老屋，想起雪夜中那个倒在门口的蒙眼女子。她曾说：“剑修之路，步步皆血。”
那时他以为是在说修行之难。
现在才懂，她说的是命。
他深吸一口气，左脚缓缓前移，即将踏出。
就在此时，青冥剑突然剧烈震颤，剑鞘口渗出新的一滴金血，顺着剑身滑落，在触及深渊黑雾的瞬间，竟燃起一丝幽蓝火焰。
火焰映照下，深渊底部隐约浮现出一座断裂的石桥轮廓，桥身上刻着北斗七星图样，与青冥剑柄上的纹路完全吻合。
陈浔瞳孔微缩。
他还未反应，一股强大吸力自渊底传来，黑雾翻涌如潮，数道剑影再次扑出，速度比先前快了数倍。
他猛然抬剑，七道剑意呈弧形展开，挡下正面攻击。但左侧一道虚影诡异绕行，直逼肋下空门。
陈浔侧身欲避，左肩旧伤突兀剧痛，动作迟滞半息。
剑影已至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