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山脊,五人立于乱石之间,身后洞窟轰然闭合,尘烟翻涌。陈浔没有回头,只是站在最前方,目光扫过山谷。货郎喘着粗气,将墨千缓缓放下,靠在一块青岩上。巨汉横斧于肩,额角汗水混着血迹滑落,却仍死死盯着远处林影。
澹台静站在陈浔侧后方半步,指尖微动,感知着风的流向与温度变化。她虽看不见眼前景象,却能察觉到空气中一股温润的气息,如春水初融,悄然流淌。
“这地方……不一样。”她轻声道。
货郎抹了把脸,望向前方谷中那块巨大石碑,声音发颤:“情石……就是它!老者说的,真心相爱之人共触此石,可得天地见证,永世不离。”
墨千靠在石上,气息未稳,听见这话,嘴角扯出一丝笑,低声道:“你们……值得。”
陈浔未应,只缓缓转过身,看向澹台静。她站在晨光里,月白衣裙被风吹得轻轻摆动,面上蒙着淡青绸带,神情平静,却隐隐透出一丝期待。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澹台静微微一顿,随即抬手,将手指轻轻放入他手中。两人的手交握,粗糙与柔韧相贴,像是久经风雨的树根缠住了一枝新芽。
他们并肩前行,脚步沉稳,踏过碎石与枯草,一步步走向那块传说中的情石。石面光滑如镜,刻着两个古朴大字——“情石”。阳光照在上面,泛起淡淡金纹。
陈浔低声说:“我们一起。”
澹台静点头,指尖微颤。
两人同时伸手,覆上石面。
刹那间,石面如水面般荡开涟漪,金光自接触点蔓延而出,瞬间笼罩二人。那光芒不刺眼,温暖如春阳,柔和似晚风,顺着他们的手臂流入体内,仿佛有股暖流在经脉中缓缓游走。
所有人的心中,同时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
“情比金坚,永世不离。”
风停了,树叶不再摇曳,连远处鸟鸣也仿佛凝滞。天地之间,唯有这一道声音回荡,像是从远古传来,又似由心而生。
货郎怔住,望着那被金光包裹的身影,眼眶发热。墨千靠在石上,呼吸微顿,喉咙发紧,终是低下头,没再说话。巨汉握着斧柄的手松了几分,眼神复杂地望着那对身影,许久才喃喃一句:“真他妈……邪门。”
金光渐敛,如同潮水退去,不留痕迹。陈浔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石面的温意。他转身,第一时间挡在澹台静身前,目光锐利扫视四周。
澹台静却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别紧张。”
“不能松懈。”他低声道,“我们还没走出险境。”
话音刚落,巨汉忽然蹲下身,指着情石右侧的一片草丛:“有人来过。”
众人皆是一凛。
草叶被踩倒,泥地上留着几枚清晰脚印,鞋底纹路分明,中央嵌着一个扭曲的符文——血魔教独有的蚀骨印。
“不止一人。”澹台静闭目感应片刻,“刚走不久,往东去了。”
货郎脸色一变:“他们知道我们会来?还是……一直跟着?”
“不管是不是跟踪。”陈浔已将青冥剑抽出半寸,剑锋寒光微闪,“敢出现在这里,就别想活着离开。”
墨千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货郎按住肩膀:“你刚醒,别硬撑。”
“我没事。”墨千咬牙,“就算爬,也不能拖后腿。”
巨汉站起身,甩了甩斧头上的尘土:“看来情石没让我们好好告个别。”
陈浔没再说话,只将澹台静护得更紧了些。他目光落在情石背面,那里有一道浅浅划痕,像是用利器匆匆刻下,尚未风化。他走近几步,俯身查看。
是个箭头,指向东南方,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速离,有伏。”
字迹潦草,却熟悉——正是他们在密室所见守药老者的手笔。
“是他。”陈浔站直身体,“那只手的主人,给我们留了信。”
“他还活着?”货郎惊讶。
“至少不久前还在。”陈浔收剑入鞘,却未放松警惕,“他若真为血魔教所控,不会提醒我们。”
澹台静轻声道:“他在帮我们,也在自救。”
“那我们就不能让他白费力气。”陈浔转身,声音沉稳,“向东绕行,避开主道,走山脊线。”
巨汉点头:“那边视野开阔,不易埋伏。”
“我来断后。”货郎扶起墨千,“你们先走,我盯着后面。”
陈浔正要点头,澹台静忽然抬手:“等等。”
她眉头微蹙,指尖轻点地面:“地下……有震动。”
“机关?”巨汉警觉。
“不像。”她摇头,“是脚步,很多,从东面山坳过来,速度很快。”
陈浔眼神一冷:“不是追踪,是围堵。”
“他们想逼我们进山谷深处。”货郎低声道,“那边地势窄,易被困。”
“那就偏不让他们如意。”陈浔抬手,指向北侧陡坡,“上坡,穿林而过,到对面山梁再定路线。”
巨汉咧嘴一笑:“这才像话,跑给他们看,不如杀出去。”
一行人迅速行动。陈浔走在最前,剑不出鞘,却始终横在臂侧。澹台静紧跟其后,步伐稳健,虽目不能视,却从未踏错一步。货郎扶着墨千在中,巨汉断后,每一步都踩得扎实。
刚踏上陡坡,巨汉忽又停下:“等等!”
他弯腰拾起一物——一枚染血的银针,针尾刻着细密纹路。
“是她的。”他递给澹台静。
澹台静接过,指尖抚过纹路,神色微动:“我在密室用过的……有人把它留在这里。”
“说明我们走的路没错。”陈浔回头看了她一眼,“也说明,敌人急了。”
山坡渐陡,林木渐密。阳光被枝叶割成碎片,洒在地面。一行人沉默前行,唯有脚步声与呼吸交织。
突然,澹台静驻足。
“风变了。”她低声道。
陈浔立即抬手止住队伍。
风从东面吹来,带着一丝腥气——不是血腥,而是一种腐铁般的味道,混着潮湿泥土的气息。
“血引粉。”澹台静皱眉,“他们撒了粉,想引我们内息紊乱。”
“难怪空气发闷。”货郎捂住口鼻。
陈浔取出随身布巾,分给每人:“捂住口鼻,加快速度,天黑前必须翻过这道岭。”
巨汉将布巾绑在脸上,扛起斧头:“老子早就不耐烦了,来一个杀一个。”
他们继续前行,脚步加快。林间光线越发昏暗,远处山影如兽伏卧。
就在队伍即将穿过一片石林时,澹台静忽然伸手拉住陈浔的衣角。
他立刻停下。
她仰起脸,绸带迎风轻扬,声音极轻:
“有人在哭。”
陈浔瞳孔一缩。
不是幻觉。
风中,确实夹着一丝极细微的呜咽声,像是从地底渗出,又似由林间飘来。
凄切,压抑,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节奏。
巨汉握紧斧柄,货郎扶着墨千缓缓后退。
陈浔将澹台静护在身后,青冥剑缓缓出鞘三寸。
那哭声越来越近。
从左侧石缝中,缓缓渗出一抹暗红。
像血,却又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