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如刀，割得他脸颊生疼。
萧然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燃烧的木炭，肺部灼痛，四肢百骸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背上的凌风，此刻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正在不断加码的大山，压得他脊椎都快要断裂。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像是最后的丧钟：“警告，体力值低于10%，机能已达极限。建议立刻使用‘恢复丹’补充。”
恢复丹？
萧然苦笑一声，那玩意儿比黄金还贵，他怎么可能有。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单手摸索着挂在腰间的战术保温箱。
箱子打开，里面空空如也，抽奖得来的几支“初级疗伤膏”早在前几层的战斗中消耗殆尽。
唯一的物件，是一瓶只剩下不到一半的红牛，瓶身上还贴着一张歪歪扭扭的爱心贴纸。
那是昨天出发前，粉丝后援会的小会长薇薇安硬塞给他的“网红应援包”里唯一的“补给品”。
“放下我吧，萧然……”背上的凌风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平静，“我这种被家族抛弃的废物，本就不该奢望能回归宗祠……能走到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放屁！”萧然猛地抬头，嘶哑的吼声在风中被撕得粉碎，“你要是真他妈的认命，刚才在第五层断桥，就不会喊着让我踩着你的背跳过去！”
他不再犹豫，拧开瓶盖，仰头将那半瓶冰凉的、带着化学甜味的液体猛灌进喉咙。
一股微弱的暖流混杂着气泡，艰难地冲刷着他几近枯竭的身体。
他反手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张泛黄的符箓，毫不犹豫地拍在自己大腿上。
“疾行符，爆！”
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两道青色的流光缠绕上他的双腿。
那是一种榨干骨髓换取瞬间爆发力的秘术，双腿肌肉瞬间隆起，青筋暴现，剧痛与力量同时炸开。
萧然双目圆睁，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脚下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借着这股回光返照般的力量，朝着数十米外那座悬空的最终平台跃去。
就在他身体腾空，即将达到最高点时，塔外遥远的天桥下，传来一声悠长而尖锐的猫叫。
那叫声穿透了罡风，清晰地传入萧然耳中——是猫叔的信号！
风向突变！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恐怖的侧向气流猛地撞来，像一只无形的巨手，要将他推向万丈深渊。
萧然瞳孔骤缩，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体，将前冲的力道瞬间转化为翻滚的惯性。
他像一个皮球，顺着风势在平台边缘惊险地翻滚卸力，最终狼狈地停了下来。
挂在腰间的保温箱“哐当”一声甩了出去，在光滑的石板上滑出三米远，最终撞在一根石柱脚下才停住，幸运的是，里面那唯一的玻璃瓶竟奇迹般地没有倾倒。
萧然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已散架。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平台的中央。
那里，是这座通天塔的塔顶，观星台。
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静静地伫立在平台边缘。
他身着一袭朴素的月白长袍，满头白发如瀑布般垂下，在猎猎风中狂舞，与周围呼啸的星云图景融为一体，透着一股亘古的孤寂。
他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正对着下方无尽的深渊低声呢喃。
“一百年了……她还是没来……她，从未到来……”
那声音沙哑、飘忽，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
萧然艰难地将凌风从背上放下，一步步走近。
就在他踏入观星台范围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
“检测到极度深邃的悲伤情绪，任务物品‘断情酒’活性正在急剧提升……提升300%！”
萧然心中一凛，小心翼翼地从保温箱中取出那个小巧的酒瓶。
瓶身触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万年玄冰，可凑近了，却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陈年果酿的淡淡甜香。
就在这时，那个身影毫无征兆地转了过来。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沟壑纵横，但最骇人的，是他那双眼睛——赤红如血，里面翻涌的不是愤怒，而是凝固了百年的、足以让世界冻结的悲哀。
“你是……第十七个。”守塔人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着岩石，“前面那十六个，都和你一样，带着自以为是的怜悯，想看我哭。”
话音未落，他毫无动作，一股无形的气浪却猛然爆发。
萧然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远处的石柱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住手！”刚刚缓过一口气的凌风见状，挣扎着爬起来，挡在萧然身前，嘶声喊道，“前辈！你误会了！他是来……他是来给你送酒的！”
“送酒？”守塔人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讥笑，目光落在萧然手中的酒瓶上，“我认得这东西的气味，‘断情引’。饮之，则七情断绝，六欲皆亡，心如死灰。你们这些汲汲于武道巅峰的疯子，不就最爱这种东西么？”
萧然扶着石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
他看着守塔人那双悲伤到极致的眼睛，忽然笑了。
“你说对了一半。”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这酒，确实是让你断情的……任务系统给它的备注很简单，只有六个字——‘他哭起来很烦’。”
守塔人赤红的
萧然举起手中的酒瓶，迎着对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我觉得，系统弄错了。你不是烦，是这百年来，已经没有一个人，敢让你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
他没有理会守塔人骤然收缩的瞳孔，径直拔开了瓶塞。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香瞬间弥漫开来，那香气并不浓烈，却仿佛带着生命，温柔地驱散了塔顶的罡风与寒意。
“我背着这家伙上来，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奖励和胜利，只是因为我相信，一个在最后一刻还知道把生机让给同伴的人，不该就这么烂在半路上。”萧然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在守塔人的心上，“你守着这座塔一百年，等的或许是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可你等的，真的是‘她’这个人吗？还是……只是在等一个能让你放下这一切的理由？”
守塔人如遭雷击，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凝固百年的冰川，终于开始崩裂。
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他深刻的皱纹，缓缓滑落。
就在那滴泪水落下的瞬间，萧然手中的酒瓶猛地一震，瓶中的酒液竟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自动飞出，如同一条温柔的游龙，瞬间涌入了守塔人的口中。
刹那间，天地震动。
塔顶之上，那旋转了千百年的星图阵法骤然逆转，无数玄奥的封印符文在空中浮现，然后如脆弱的玻璃般片片剥落，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一道温暖的光柱从天而降，笼罩了整个观星台。
系统的轰鸣声在萧然和凌风的脑海中同时炸响：
“叮！核心任务‘守塔人的执念’完成！任务物品‘断情酒’真实效果揭晓——非为断情，实为‘释情’。以至情，方可解至悲。”
“任务奖励：积分x1200，解锁稀有被动技能——‘共情共鸣’。”
凌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看着沐浴在光芒中、脸上老泪纵横却带着一丝解脱的守塔人，他自己也忍不住痛哭起来，像是明白了什么，哽咽着说：“我……我终于明白了……原来真正的强者，不是高高在上让人仰望的，而是……是能让人放心地将后背托付的……”
萧然则怔怔地站在原地，他望着渐渐恢复清明的星空，鼻尖还萦绕着那股奇特的酒香。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刚才开瓶时溅出的酒液。
那味道……不像是酒。
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困惑。
“这玩意儿……怎么尝起来，那么像我妈以前给我熬的梨汤？”
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萧然腿一软，瘫坐在塔顶冰冷的台阶上。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那股熟悉的、带着微甜的梨汤味道，在记忆深处搅动着，让他心头发酸。
就在他出神之际，一抹极淡的蓝色微光，在他视野的角落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