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被乌云啃去半边，铁面王密室里的青铜灯突然爆出三朵灯花。
赵三爷掀开门帘进来时，正看见铁面王枯瘦的手指碾着半块桂花糕渣，碎末从指缝漏下，在怨魂引黑玉牌上积成小小的金堆。
林九娘昨日在西院老槐树下签到，用了幻形珠。铁面王头也不抬，可她身上那股子让天道偏爱的味儿，连幻形珠都盖不住。他突然抬眼，眼白里血丝盘成蛛网，你说，这小贱人是不是偷了天道本源？
赵三爷打了个寒颤。
他在修真界混了百年，还从没见过谁能把二字刻进骨相里——铁面王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直劈到下颌，此刻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刀疤上的皮肤像被无形的手揪着，扯得眼角斜吊。
大人别急。赵三爷赔着笑，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倒出颗朱红药丸在掌心，属下前日寻到个探命散，只需混在灵食里，三日后她的命星便会在星盘上显形。
若真是天道亲闺女......他顿了顿，咱们再动手也不迟。
铁面王盯着药丸看了半晌，突然抬手将青瓷瓶扫落在地。探什么命？他抓起案上的黑玉牌，昨日她溅在懒魂盾上的血，沾到这怨魂引，直接显了天道亲闺女五个血字！他的指节抵着玉牌上的纹路，那老东西（天道）护着她呢，再拖下去，等她气运养得更足......
话音未落，密室暗格里传来三声轻叩。
铁面王立刻收声，赵三爷识趣地退到阴影里。
一个灰衣老者佝偻着钻出来，正是铁面王最信任的暗桩老刘。
大人，今日卯时三刻，林九娘去了静心书斋。老刘声音沙哑，属下用缩骨功藏在梁上，见她和云游来的云中鹤道长说了半炷香的话。他从怀里摸出片沾着墨渍的纸，这是云中鹤走时塞给她的，属下用摄魂术逼书童说的——上面写着子夜枯井，天道有痕
铁面王猛地捏碎了黑玉牌。好个林九娘！他盯着碎玉里渗出的血珠，前日还装成废柴躲在书斋抄经，原来早和正道余孽勾搭上了！他转头看向赵三爷，去把老刘的消息传给血煞堂，让他们今夜子时在枯井埋伏。
赵三爷喉头动了动，终究没敢劝。
等老刘弓着背退下，他才小声道：大人，那谢沉渊最近总跟着林九娘......
谢沉渊？铁面王突然笑了，刀疤随着笑容扭曲成狰狞的花，那小子被天道坑得够惨，现在正盯着林九娘琢磨天道不公他抄起案上的鬼面木盒，等林九娘中了夺天丹，我要让谢沉渊亲眼看着天道亲闺女被抽干气运——到时候，这疯批圣子说不定能帮咱们多杀几个绊脚石。
林疏桐踩着晨露往静心书斋走时，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顿住脚步，装作弯腰捡花，余光扫过身后的青竹——竹影里有片叶子动得太规律，像是被什么气息推着打旋。
系统，今日签到地点是哪？她在心里默念。
叮——今日签到地点：望月峰枯井，需保持发呆状态一炷香。
林疏桐手指掐进掌心。
望月峰她去过两次，最深处有口荒废的枯井，井口爬满藤萝，上次路过时她还听见井底有异响。
结合老刘传给铁面王的子夜枯井，天道有痕......看来有人在给她递消息，可对方是谁？
她刚要继续走，腰间的玉牌突然发烫——是谢沉渊给的护命符。
低头看时，玉牌表面浮起淡青色纹路，像某种阵法的残片。
有问题。她加快脚步拐进小巷，确认四周无人后，摸出片泛着银光的符纸。
这是她用系统奖励的天道感知符，需要滴一滴血激活。
血珠刚渗进符纸，符面突然爆出刺目白光。
林疏桐被晃得闭眼，再睁眼时，眼前的世界多了层半透明的网——那是修士的灵识波动。
她看见三个灰色小点正从不同方向朝她逼近，最近的那个就在身后二十步外，灵识波动里带着股腐臭味，像长期养鬼的修士。
铁面王的人。她攥紧符纸，符面的白光开始闪烁，系统，有没有能掩盖灵识的道具？
叮——检测到宿主危险等级提升，奖励临时道具懒魂隐，可屏蔽灵识半小时。
清凉的雾气从脚底升起，林疏桐的身影在雾气里淡了几分。
她绕到书斋后墙，借着重檐遮挡跃上屋顶，又沿着青瓦爬到邻院的老槐树上。
直到确认追踪者被甩进了巷子里的迷阵，才跳下来拍了拍衣摆。
谢沉渊。她摸出传讯玉符，指尖在符面上划出三道短痕——这是他们约好的有危险暗号。
半炷香后，谢沉渊出现在书斋后的竹林里。
他银剑未佩，外袍随意系着，发梢还沾着晨露，显然是从某个密道赶过来的。
他直接问，目光扫过林疏桐发间的懒魂隐雾气。
铁面王的暗桩，至少三个。林疏桐把感知符的事说了，末了指了指怀里的幻形珠，珠子细纹更重了，可能撑不过三次变装。
谢沉渊沉默着从袖中抖出七枚青玉钉。
他屈指一弹，玉钉分别扎进竹林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最后两枚悬在林疏桐左右肩三寸处。困云阵，能混淆灵识轨迹。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今夜你去枯井签到时，我会在井边的老松树上。
你伤还没好——
我能撑。他打断她，指尖抚过她腰间的护命符，这玉牌是用我本命魂玉炼的，你若出事，我能顺着魂契找到你。他突然扯了扯嘴角，那表情在他脸上显得有些生涩，再说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拿天道亲闺女怎么样。
月上中天时，林疏桐站在枯井边。
井口的藤萝被夜风吹得沙沙响，她能听见井底传来细微的滴水声，一下，两下，像谁在敲心门。
系统，开始签到。她找了块光滑的石头坐下，双手垫在脑后，做出发呆的模样。
叮——签到开始，剩余时间：一炷香。
凉风吹起她的裙角，林疏桐的指尖悄悄扣住袖中的躺平盾。
这是系统上周奖励的防御灵器，触发时能反弹三倍伤害。
她能感觉到，井边的老松树上传来若有若无的剑意——是谢沉渊。
就在香烧到三分之一时，井底的滴水声突然变了。
林疏桐瞳孔微缩。
那不再是自然的水声，而是某种器物摩擦石壁的声响，吱呀，吱呀，像有人在推一扇生锈的铁门。
她的后颈再次泛起凉意。
这次不是跟踪者，而是更危险的——某种不属于人间的气息，带着浓重的腐臭，正从井底缓缓升起。
天道护符，启。她默念，胸口的护符泛起金光，在身周形成鸡蛋大小的光罩。
吱呀——
井里的动静停了。
紧接着，三团黑影从藤萝后窜出！
为首的黑衣人手持淬毒短刃，刀刃上泛着幽蓝光芒，正是铁面王手下的毒煞卫。
抓活的！黑衣人低喝，短刃直取林疏桐咽喉。
光罩瞬间膨胀，将短刃弹开。
林疏桐借着反震之力滚到井边，瞥见黑衣人腰间的黑玉牌——和前日袭击她的那批人一模一样。
谢沉渊！她扯着嗓子喊，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要确认他的位置。
老松树上传来银剑出鞘的嗡鸣。
黑衣人显然也听见了，脸色骤变，挥刀示意同伴：速战速决！
林疏桐摸出袖中的咸鱼心诀玉牌。
这是系统奖励的功法，能吸收负面情绪转化为修为。
此刻她心跳如鼓，恐惧、警惕、甚至几分兴奋，全顺着玉牌往体内钻，修为竟在瞬间从练气九层涨到了十层。
想抓我？她勾起嘴角，这副模样像极了前日对黑衣人说的话，先问问天道答不答应。
话音未落，井底突然爆出刺目的红光。
三团黑影同时顿住，像是被什么力量定住了身形。
林疏桐借着月光看清，他们后颈都浮现出诡异的鬼面纹路——和铁面王密室里的鬼面木雕，分毫不差。
老松树上的剑气突然变得凌厉。
谢沉渊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小心，他们被下了鬼奴咒
林疏桐的光罩开始发烫。
她能感觉到，有更强大的存在正顺着井底的怨气往上爬。
黑衣人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短刃上的毒雾凝成骷髅形状，朝着光罩撞来。
而在不远处的暗巷里，铁面王举着千里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摸着怀里的鬼面木盒，盒中夺天丹的糖衣在月光下泛着甜腻的光。
天道亲闺女？他对着夜色低语，等你被抽干气运的那夜，我要让全修真界看看——天道，也不过是个偏心的老东西。
井底的红光更盛了。
林疏桐能听见，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井壁往上爬，指甲刮过石头的声响，比黑衣人手中的短刃更让她心悸。
她握紧谢沉渊给的护命符，突然想起系统今日的签到提示：签到完成，奖励：可抵御三次致命伤的天道庇佑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沉渊的银剑已经出鞘。
剑尖所指，正是那口泛着红光的枯井。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