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那道如同附骨之疽般的窥探目光，赵小二感受得愈发清晰。他知道，对方已经起了疑心，正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在暗中逡巡，寻找着确凿的证据。此刻若露出一丝破绽，之前所有的隐忍和筹划都可能前功尽弃。
他非但没有慌乱，心中反而愈发沉静。如同一块被溪水冲刷已久的卵石，收敛了所有棱角，只留下圆滑无害的表象。
他的伪装，从最细微处开始。
清晨，前往废丹房的路上，他不再刻意放缓脚步感受灵力，而是恢复了以往那种略带急促、与普通炼气一层杂役无二的步伐，甚至在某些上坡路段，还会微微加重呼吸，额角渗出几滴“恰到好处”的汗珠。
废丹处理房内，他推起那辆沉重的独轮车时，手臂的肌肉会刻意绷紧，显出力有不逮的样子，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声音也比以往更加沉重、拖沓。在倾倒那些混合着石块和凝固药渣的沉重废物时，他会选择一个略显笨拙的角度，让少许碎渣溅出，引来不远处偶尔路过的其他杂役几声低低的嗤笑，而他则配合地露出些许窘迫，默默清理。
他甚至开始“计算”自己的“灵力消耗”。
一次，在搬运一批格外沉重的、混合了金属性残渣的废料时，他故意在完成后，靠在石坑边缘休息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脸色微微发白（以他如今对肌肉的掌控力，模拟这种状态轻而易举），呼吸也刻意调整得有些紊乱。他能感觉到，远处那道窥视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
还有一次，张彪假借巡查之名，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进废丹处理房。赵小二正“费力”地将一袋药渣扛上肩头，感受到张彪进来，他手臂微微一颤，仿佛不堪重负，袋子滑落少许，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赶紧手忙脚乱地重新扶好，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气息也粗重了几分。
张彪冷眼旁观，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他仔细感知着赵小二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微弱而涣散，与炼气一层巅峰那种趋于饱和、隐隐欲发的状态截然不同，反倒像是灵力消耗过大后的虚浮。他心中的疑窦，不由得消散了几分。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这小子的变化，可能只是习惯了杂役生活，身体养好了些而已。
但这还不够。赵小二知道，张彪生性多疑，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让他完全放心。他需要一场更“真实”的表演。
机会很快来了。
这日傍晚，完成了一天劳作的杂役们三三两两地坐在食堂外的石阶上休息，等待着晚课钟声。王小虎凑到赵小二身边，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乐观和一点点羡慕。
“小二，我看你最近气色不错啊，是不是修炼有进展了？”王小虎用肩膀撞了撞他，压低声音，带着点期待问道。他是真心希望这个对自己不错的朋友能有所突破。
赵小二闻言，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苦涩和无奈，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不远处看似在闲聊、实则竖着耳朵的张彪听清。
“修炼哪有那么容易，”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了“真诚”的疲惫，“我感觉最近又到了瓶颈，难啊。灵力增长微乎其微，运转起来也滞涩得很，怕是又要卡上许久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修炼确实不易，假的是他早已突破，并且灵力圆融远超同阶。但这番抱怨，听在王小虎和张彪耳中，却是再正常不过。哪个底层杂役不为修炼进度缓慢而苦恼？
王小虎感同身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唉，谁说不是呢！我也一样，感觉那点灵力跟死水似的，怎么搅动都没用。慢慢熬吧！”
不远处，张彪听着这番对话，看着赵小二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渐渐消散了。原来只是外强中干，看来之前在废丹房确实是活儿太轻松，把他养出了点精气神，本质上还是个炼气一层的废物。自己真是太高看他了。
他嗤笑一声，不再关注赵小二，转而与跟班大声谈论起别的事情，语气重新变得张扬。
赵小二低垂着眼睑，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剩下的几粒米饭，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轻微地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鱼儿，暂时游走了。
但他知道，张彪这种人，如同跗骨之蛆，绝不会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