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不认得这鹅黄罗裙的少女——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缀着淡淡柳叶眉，琼鼻樱唇精巧如画，此刻撅起的朱唇简直能挂油瓶。
徐子陵在一旁挤眉弄眼，满脸仲少好本事的调侃，惹得寇仲哭笑不得。
玉致！
久闻双龙大名。”
宋师道代舍妹赔罪，还望二位见谅。”
宋师道急忙上前拱手，言辞恳切。
寇仲！
“徐子陵！”
寇仲与徐子陵同时抱拳回礼。
两人对这位宋阀大公子第一印象极佳。
宋师道毫无世家子弟的骄矜之气，言谈举止温润如玉，俨然一位浊世佳公子。
寇仲爽朗笑道：“江湖儿女何必客套，不如兄弟相称？”
“恭敬不如从命，师道见过寇兄、徐兄。”
宋师道含笑应允。
三人相视而笑，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大哥！”
宋玉致突然插话，指着寇仲气鼓鼓道：“就是这恶人前日在李府门前纵兵行凶，那些残肢断臂看得人作呕！秀宁姐姐也是被他所害，才会遭宇文化及......”
话音未落，全场目光齐刷刷聚在这位宋家二 ** 身上。
寇仲这才注意到，眼前杏眼圆睁的少女正是自己的姻缘对象宋玉致。
这位宋阀千金虽出身显赫，却无半分骄纵之气，眉宇间透着侠女般的飒爽。
此刻她柳眉倒竖的模样，倒显出几分娇憨可爱。
“寇兄与小妹相识？”
宋师道面露疑惑。
寇仲解释道：“日前与李三 ** 有些误会，动手时恰被令妹撞见。
想是宋 ** 久居深闺，初见沙场血光难免惊惶。”
宋师道闻言恍然，瞥向李秀宁的目光已带三分冷意。
他何等人物，稍加思索便明白李秀宁刻意隐瞒 ** ，分明是要借宋阀之势脱身。
此举险些令宋阀与如日中天的双龙帮结怨——李阀远在晋阳尚可作壁上观，但宋阀雄踞岭南，若与掌控江东的双龙帮交恶，后果不堪设想。
“宋大哥！”
李秀宁见状急唤。
李秀宁面带愧疚地走上前，对寇仲说道：寇公子应当明白我们目前的处境。”
能否让我们搭船同行？
三百匹种马。”
寇仲目光炯炯，竖起三根手指。
船舱空间充裕，多载几人本无大碍。
但他与李秀宁非亲非故，昨夜之事已彻底了结，既然要登船，自然需要支付费用。
李阀掌控的晋阳毗邻雁门、马邑二郡，素来盛产良驹，否则也无法组建三千玄甲精骑。
好。”
李秀宁略作迟疑，最终应允下来。
三百匹种马比三千战马更为珍贵。
草原部落向来严格控制种马交易，李家马场的种马储备本就不多，这几乎要动用家族五分之一的种马资源。
但为确保平安返回晋阳，将重要情报呈报李渊，她不得不接受这个高昂代价。
陵少，吩咐起航！
得到肯定答复的寇仲笑容满面。
这批种马若能善加培育，将成为少帅军稳定的战马来源。
须知彭蠡泽畔水草丰美，正是绝佳养马之地。
在这个时代，骑兵始终是无可替代的战略兵种。
很快，停泊在广陵渡口的数十艘船只相继扬帆西行，在浩渺江面勾勒出一道壮观的风景线。
隋朝气候温暖宜人，雪域高原正经历数千年来最温暖时期，孕育出灿烂的吐蕃文明。
大江两岸草木葱茏，清澈江水可见鱼虾嬉戏。
闲来无事的寇仲与徐子陵在船尾垂钓，以真气操控钓具，借此锤炼内力掌控。
这般景象引来了宋师道等人的注目。
寇兄、徐兄不愧名震天下的年轻宗师。”
这般精妙的真气操控，江湖中怕是难逢敌手。”
宋师道由衷赞叹。
作为天刀宋缺之子，他虽不及双龙天赋卓绝，却也资质不凡。
二十一岁便达半步宗师之境，当世已属翘楚。
因此他颇有眼力，看出二人正在较量真气稳定性。
哈哈！
宋兄过誉了。”
不过消磨时光罢了。”
寇仲朗声笑道。
观宋兄亦是风雅之人，何不共钓为乐？
徐子陵热情相邀。
未等宋师道回应，宋玉致冷言讥讽：武功高强就很了不起么？
“世民哥哥比你强多了。”
“这丫头！”
宋师道面露尴尬之色。
寇仲和徐子陵并不在意，只当是小姑娘不懂事。
寇仲看着宋玉致骄傲的模样，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听宋二 ** 的意思，似乎对李世民很熟悉？”
“当然！”
宋玉致扬起下巴，骄傲地说，“世民哥哥文武双全，整个大隋谁不知道他的名声。”
“那你知道他已经成亲了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场众人脸色骤变。
李秀宁和红拂更是神色慌张。
“寇兄，此话当真？”
宋师道双眼发红，紧盯着寇仲问道。
宋家上下都知道二 ** 从小与李家兄妹交好，尤其对李世民格外亲近。
虽然宋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但宋师道一向疼爱妹妹，从未阻拦。
若李世民真的已婚，这无疑是对宋家的羞辱。
“李家三 ** 就在这里，你问她便知。”
寇仲淡淡回应。
“我……”
李秀宁一时语塞。
宋师道从她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脸色瞬间阴沉。
宋玉致却仍不愿相信：“不可能！你在胡说！”
寇仲轻笑一声，目光中带着怜悯：“大业九年，李世民娶了高士廉的外甥女长孙氏为妻。
长孙氏是右骁卫将军长孙晟的女儿，八岁丧父，由舅父抚养长大。
她的兄长长孙无忌与李世民自 ** 好，如今是他的得力助手。”
“混账！”
宋师道怒喝。
大业九年就已娶妻，如今是大业十二年，李家竟隐瞒此事，让宋家二 ** 与有妇之夫往来，这分明是在羞辱宋家！
宋玉致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色苍白，眼中泛起寒意。
她虽与李世民相识多年，但绝不会因此损害家族名誉。
“秀宁姐，”
她冷冷盯着李秀宁，“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李秀宁脸色煞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阀苦心隐藏的秘密竟被寇仲知晓，更不敢想象宋阀得知此事后会如何对待与李阀的关系。
哈哈哈！
寇仲与徐子陵相视而笑，眼中尽是玩味之色。
你们...太过分了！
宋玉致满腔怒火正要发作，却被这阵笑声打断，又羞又恼。
寇公子。”
李秀宁强自镇定，将矛头直指寇仲：秀宁有一事请教。”
寇仲挑眉冷笑：李家三 ** 想问什么？问我为何知晓李阀的秘密？
真是可笑，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你们李家为谋天下，连儿女都能当作筹码。”
说实话，我最佩服的还是你。”
李世民对长孙氏是否真心尚未可知，但为笼络高士廉、长孙无忌，他必须装出好丈夫模样。”
而你竟能为李阀牺牲至此，与柴绍勾搭也不顾女子名节。”
啧啧！
你......
李秀宁气得浑身发抖，这分明是在羞辱她以色侍人。
寇公子这般侮辱我家 ** ，岂是君子所为？
昨日恩怨已了，何必耿耿于怀，做这等小人行径？
红拂女忍无可忍，出声质问。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出手的竟是徐子陵。
宗师初期的真气化作掌风，将一流巅峰的红拂女击飞十余丈，口吐鲜血。
徐子陵冷声道：我们兄弟行事，何时轮到你多嘴？
莫说你一个婢女，就是李渊在此，也得与我们兄弟好好说话。”
莫非是仲少太好说话，让你们李阀以为能与宗师平起平坐？
众人闻言俱是一震。
直到此刻他们才想起，抛开势力之主的身份，寇仲、徐子陵乃是当世最年轻的少年宗师。
即便李阀之主李渊，也不过宗师中期修为，勉强能与双龙平辈论交。
呵。”
寇仲瞥了眼重伤的红拂女，继续讥讽道：侮辱？
柴绍算什么东西，祖上不过是个骠骑将军，历任刺史，封了个县公罢了。”
“父慎，隋朝太子右内率，封钜鹿郡公。”
“柴家乃当世罕见的豪商巨贾，富甲一方。”
“李渊虽承袭唐国公爵位，但到李昞时已然式微，家中积蓄恐不及柴家百分之一？”
“若非柴绍钟情李秀宁，你李家那三千玄甲军，藏于吕梁山的数万兵马从何而来？”
“既然话已至此，不妨说个明白。”
“李阀隐瞒李世民婚事有何图谋，外人不知，你李秀宁心知肚明。”
“李阀之中，最具雄心的当属这位二公子，龙章凤姿，气度非凡。”
“你怎会......”
李秀宁瞳孔骤然紧缩。
这番批语出自李世民四岁时一位相士之口，李阀内部知晓者寥寥，寇仲从何得知？
“李阀早知宋阀大公子无意逐鹿天下，刻意交好。”
“利用宋家二 ** 年少单纯，蓄意接近，引为助力。”
“若得宋阀臂助，李阀起兵必势如破竹。”
“然李渊老谋深算，深知宋缺及宋阀元老绝不会应允此事。”
“故而，李世 ** 动请缨，行此卑劣之计。”
“我所言可有半句虚妄？”
寇仲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秀宁，字字铿锵。
甲板上死一般的寂静。
“好！好一个李阀！好一个李二公子！”
宋师道怒极反笑：“今日我以宋阀大公子之名，与李阀恩断义绝。”
“李阀算计我兄妹之事，他日必当奉还。”
轰隆！
又一道惊雷劈在李秀宁心头。
她岂会不知此言意味着宋阀将与李阀不死不休。
这如何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