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你可算回来了。我正好有件事找你——那盘古精血残泽，似乎出了点问题。”平心娘娘眉头微蹙，语气里满是苦涩。
“出了什么问题？”李仁心头一紧，连忙追问。
“咱们从幽冥深处抢回的这精血残泽，仅对巫族大巫及以下族人有效；可对咱们十二祖巫，却……”话到此处，她的声音愈发沉了，满是无奈。
刹那间，一股错愕直窜天灵盖，李仁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砸中般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想追问，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却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他怎么也没料到，众人拼着性命从幽冥深处抢回的盘古精血残泽，竟偏偏对十二祖巫无用，这变故来得实在太猝不及防。
眉峰瞬间紧紧拧起，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凝重，连呼吸都下意识顿了半拍。
缓了好半晌，李仁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澜，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促：“对祖巫无用？是精血残泽的力量不够醇厚，还是……”
话没说完，他自己先顿住——能让大巫及以下族人直接受益的残泽，力量本就已算精纯，若连十二祖巫都无法吸纳，恐怕不是“强弱”的问题，而是根源上的排斥。
平心娘娘轻轻颔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间的巫族纹饰，语气又沉了几分：“是祖巫的本源太盛。这残泽虽带着盘古精血的气息，却终究是‘残’，力道散而不聚，根本融不进祖巫那近乎盘古本源的身躯。方才我试着让共工引了一丝入体，竟直接被体内本源反噬，若强行吸纳，反倒会冲撞经脉，徒增隐患。”
李仁攥着斩魄刀的手又紧了紧，刀身的神象纹路似也察觉到他的焦躁，微微泛起一丝冷光。
他望着平心娘娘眉宇间的愁绪，眉头拧得更紧：“那岂不是说，咱们当初在幽冥跟残魔拼命抢回来的东西，对巫族最核心的十二祖巫，竟成了无用之物？”
“不错。这便说明，定然还有另一块盘古精血残泽——那一块，才是专对应咱们巫族十二祖巫的。看眼下这情形，那残泽恐怕早被人悄无声息取走了。”
“未必如此。”分身李仁忽然开口，目光里多了几分思索，“说不定不是‘一块对应十二祖巫’，而是有十二块，一块专对应你们巫族一位祖巫。”
这话刚落，他脑中忽然闪过一帧后世记忆——分明记得后世之时，唯有祝融与共工二人打得天翻地覆，到最后竟不惜以身躯撞断不周山，闹出天大的乱子。
这异样的片段骤然浮现，倒让他更觉得“十二块残泽”的猜测多了几分可能。
这也就是说，十二祖巫（如今只剩十一祖巫）要想规避隐患，不能只找其中一块残泽，最好是把十二块盘古精血残泽全找到才行。
不然将来撞断不周山的，未必就只是共工与祝融——强良、奢比尸这些如今还在的十一祖巫，谁都有可能走上这条路。
最关键的是，对方完全能通过操控精血残泽里的煞气量，悄无声息地控制住任何一位祖巫。
一时间李仁仿佛觉得心头被一块寒铁死死压住，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先前幽冥清剿时的快意早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警觉——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看透这盘局，抢回的那点精血残泽不过是冰山一角，背后竟藏着“十二块残泽控祖巫”的狠招。
若真如猜测，对方能借着残泽里的煞气操控任何一位祖巫，那眼下的十一祖巫，每一位都可能是将来撞断不周山的“共工”“祝融”。
这哪里是找残泽那么简单？他们要对抗的，分明是藏在暗处、想借祖巫之手搅乱巫族根基的对手。
不过好在，离巫妖之战落幕尚早，咱们还有机会阻止这一切。
“娘娘，眼下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徐徐图之了。”李仁缓了缓语气，眼底的焦灼淡去几分，多了些沉稳，“万幸的是，咱们没贸然将此次围剿先天神魔残魂的事声张出去——若是打草惊蛇，对方狗急跳墙，指不定会闹出更难收拾的乱子。”
其实这事在李仁看来，倒不算难分析——后世共工与祝融拼得你死我活，最终撞断不周山，表面瞧着受益者不少，可往深了挖，真正能攥住最大好处的，从来不是明面上那几位。
有人说女娲得益最多，借补天之举收拢洪荒众生信仰，更赚得无量功德稳固自身道果；也有人说鸿钧才是赢家，能借天地动荡之机，进一步规整洪荒秩序，将自身“合道”的影响力往更深处渗透。可这些，在李仁眼里都只是表象。
真正的受益者，是天道。
洪荒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天地间处处残留着盘古大神的开天烙印——山川是他的骨骼，江河是他的血脉，连不周山都是他的脊柱所化。
这份烙印太过厚重，反倒成了天道彻底掌控洪荒的“桎梏”；更别提巫族，身为盘古精血所化的嫡系，全族只尊盘古为始祖，对天道始终少了几分俯首帖耳的敬畏，甚至隐隐透着“逆天道而尊盘古”的态势，这对一心想完全统御洪荒的天道而言，本就是藏在暗处的心头之患。
可整个洪荒，谁真能撞断不周山？那山本是盘古脊柱所化，自带开天残留的厚重道韵，防御之强堪称洪荒之最，连天地规则都隐隐护着它。
别说寻常修士，就算是如今的几位圣人，真要硬撼不周山，怕是也得掂量——或许有这份实力，可代价必然是引动天地反噬，让洪荒重归混沌，谁又敢冒这个险？
唯有巫族，才能做到。
巫族本是盘古精血所化，与不周山同出一脉，就像孩子触碰母亲的臂膀——旁人碰不得的禁忌，他们却能近身，哪怕做出“出格事”，也不易触发天地最极端的反噬。
谁又能提前料到，这“盘古嫡系”的孩子，会偏偏走上毁山的路？
于是，在天道这“无形之手”的推波助澜下，共工与祝融成了最“合适”的执行者：在天道眼中，他们是恰好“听话”的孩子，替自己扫清障碍；在洪荒众生看来，却是闯下滔天大祸的“坏孩子”。
那场毁天灭地的‘打斗’，看似是祖巫间的意气之争，实则是天道借手布下的局——不周山一断，盘古留在洪荒最具象的“脊柱烙印”应声而折，天地间盘古的残留影响骤减；
巫族也因这场内乱元气大伤，顶尖战力折损、族群根基动摇，再也没了从前能与天道隐隐抗衡的底气。
“可这些话，能说出口吗？就算说了，又有谁会信？”李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斩魄刀的刀柄，喉间滚过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没再多想，只将这些关乎天道算计的隐秘念头，一股脑压进脑海最深处，半分不敢外露——毕竟这话太过匪夷所思，说出来非但无人采信，反倒可能引来不必要的猜忌与祸端。
远在另一方的本尊李念，此刻正陪通天圣人对坐饮茶，闻言也只能无声摇了摇头，眉宇间藏着几分难掩的沉郁。
通天见他这般模样，又瞧他眉头紧锁，方才拿起的茶壶悬在半空，整个人一动不动地陷在沉思里，连茶水险些溢出都未察觉，不禁放下自己的杯盏，开口问了句：“怎么？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了？”
指尖在茶杯沿轻轻摩挲了片刻，李念沉吟半晌，终究还是抬眼看向通天，将近来在幽冥深处围剿先天魔神残魂的始末——从残魔的诡异反扑，到盘古精血残泽的局限。
他并非要挑拨三清与道祖鸿钧的关系——毕竟鸿钧身为三清的授业恩师，这份师徒情分在洪荒早已根深蒂固，贸然揣度猜忌，非但难以取信，反倒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只是存了份私心：一想到后世里，正是鸿钧亲手将陨圣丹强灌进通天口中，断了他最后一线生机，李念心头便泛着一阵涩意。
如今既是提前知晓了些许端倪，总盼着能让通天多几分警惕，哪怕只是让他往后多留个心眼，也好过将来毫无防备地踏入死局。
说这些时，李念刻意放低了声音，眼底满是郑重，连握着茶杯的手都不自觉收紧了几分——他知道这话分量太重，也清楚通天未必会全然相信，可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也想试一试。
然而此刻的通天，只是指尖轻捻着茶盏边缘，目光落在案上袅袅升起的茶烟里，全程静静听着。
他既未开口反驳李念的推断，也没有因话题牵扯三清与鸿钧恩师，便生出维护之心、出言斥责李念“妄议”。
这般沉稳持重的模样，倒让李念心头忽然一动——他分明记得后世传闻里，通天圣人总带着几分“愚”：或是一味护短、听不进逆耳之言，或是因盲目信任鸿钧而失了判断，最终落得诛仙阵破、教门离散的结局。
可眼前这位圣人，眼底藏着思索，神色间不见半分偏执，反倒透着一种愿听不同声音的清明。
这份与后世印象截然不同的清明与沉稳，让李念攥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指节都微微泛白——一个荒诞却又忍不住冒出来的念头，突然撞进他脑海：难道师尊通天，竟也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
不然以截教往日的规矩，他先前那般大胆推翻旧有教规、革新门内管理方式的举动，早已该引来教中长老非议，甚至被师尊斥责“妄改祖制”。
可通天圣人自始至终，不仅没有半分阻拦，反倒隐隐透着默许，连半句质疑都未曾有过。
这般超乎寻常的包容，若不是同有“后世记忆”，又怎会如此轻易接纳这些“不合时宜”的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