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的脚步应声而停，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旧的工装后背。
他强迫自己挤出一点卑微的、近乎讨好的笑容，那笑容在他因饥饿和恐惧而苍白的脸上显得无比僵硬难看。
他不敢再往前一步，只是微微弓着腰，声音干涩发颤，带着十足的乞求：
“刀…刀疤哥，”
他艰难地吐出这个令人屈辱的称呼
“孩子…孩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哭得让人心焦…就…就讨一口汤，一口就行，润润嗓子…不敢多要…”
他伸手指了指那堆柴火，试图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更“合理”
“我…我看那边好像还有点能烧的木头，我给您添把火，就…就换孩子一口汤，行吗？刀疤哥，求您了…”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几乎是在摇尾乞怜，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绝望的父亲所能付出的全部尊严。
刀疤脸慢悠悠地转过头。
火光下，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伤疤像一条蜈蚣般扭动，显得格外恐怖。
他甚至懒得完全转过身，只是用那双透着残忍和玩味的眼睛斜睨着李建国。
“你跟我讨食物？”
“嗯？”刀疤脸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调，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是，是是啊，孩子实在是太小了，坚持不住了”
行啊，孩子饿肚子，是挺可怜的。
刀疤脸拖长了调子，指尖在枪套上一下下摩挲，铁制枪套被蹭出细碎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厂房里格外瘆人。
李建国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头埋得更低
谢谢刀疤哥，谢谢刀疤哥！就一口，真的就一口！
但我的食物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刀疤脸突然加重了语气，脚往地上碾了碾，溅起几粒火星子
你当这是和平年代？超市里货架堆得满满的？
他抬手指了指厂房外漆黑的夜色，那里偶尔还能传来丧尸模糊的嘶吼
外面是什么？是能把人啃得只剩骨头渣的玩意儿！老子这些东西，是弟兄们拿命从丧尸堆里抢的，是从别的活人口里夺的！你想拿，总得拿点什么来换吧？
李建国的头埋得更低，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黏在皮肤上，带着说不出的狼狈。
刀疤哥，不是我不肯换，是真的没东西啊……
他声音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灾难来得太突然了，前一天还在厂里加班，后一天街上就全是那些玩意儿了……
他顿了顿，喉结剧烈滚动
跑的时候就顾着拉着老婆孩子逃命，金银首饰那些，谁还顾得上啊？别说带了，家里搁在哪儿都忘了……
刀疤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地笑出声，那笑声粗嘎刺耳，在空旷的厂房里撞出回声。
金银首饰？
他挑眉，故意拖长了调子，手里的枪被他转了个圈，枪口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你跟我说金银首饰？
他往前迈了一步，鞋底踩在碎石上发出声，居高临下地盯着李建国，眼神里的嘲讽几乎要凝成实质。
金子？银子？能吃吗？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像在训一只不懂事的狗
还是能拿它当盾牌，挡住丧尸那口尖牙？啊？
李建国的肩膀猛地一缩，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子告诉你，
刀疤脸用枪柄戳了戳李建国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现在这世道，一块压缩饼干能换你半条命，一瓶干净水能让兄弟反目，你说的那些金银首饰，扔在地上都嫌硌脚！老子要那玩意儿来干嘛？垫桌脚都嫌软！
周围的恶徒也跟着哄笑起来，那些笑声像针一样扎在李建国心上，更扎在墙角所有幸存者的心上。
是啊，末世里，最不值钱的就是曾经被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最金贵的，是能填肚子的一口吃的，是能活命的一个机会。
李建国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他绝望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
那……那我是真的没别的东西能换了啊……
他看向铁桶里咕嘟冒泡的肉汤，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墙角女儿那双渴望的眼睛，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喘不过气。
没有东西换？
刀疤脸重复了一遍，眼神突然变得幽暗，像盯上猎物的狼。
他不再看李建国，目光缓缓抬起，越过他的肩膀，精准地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正死死抱着女儿，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怀里的小女孩已经不哭了，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懵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女人的脸虽然沾着灰，却掩不住年轻的轮廓，被岁月和苦难磨出的成熟韵味，在这灰头土脸的人群里，竟显得格外扎眼。
刀疤脸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从她紧抿的嘴唇，到她抱着孩子的手臂，最后停留在她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作呕的笑。
怎么会没东西换呢？
他慢悠悠地说，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你身后，不就有现成的吗？
李建国的背猛地绷紧，像拉到极致的弓弦。
刀疤脸用下巴朝女人的方向点了点，眼神在火光里闪着邪祟的光
这世道，活着不易！女人家细皮嫩肉的，待在这儿饿肚子，多可惜？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李建国的肩膀抖得更厉害，才继续说
要是肯机灵点，往前站站，给弟兄们倒倒酒、捏捏肩，别说一口汤，就是整块肉，也不是不能给孩子留着。
女人怀里的女儿似懂非懂，怯生生地问
妈妈，叔叔为什么要让你去给他倒酒啊？
女人浑身一颤，死死把女儿按在怀里，脸埋在孩子发间，不敢抬头。
李建国猛地回过头，眼里血丝炸开，却又在对上刀疤脸那戏谑的目光时，硬生生把冲到嘴边的怒吼咽了回去。
他知道，此刻但凡说一句硬话，刀疤脸敢立刻让他们娘俩见血。
刀疤哥……
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她……她笨手笨脚的，干不了那些活，您要是缺人伺候，我来！我给您捶腿、给您守夜，您让我干啥我干啥，只求您……
刀疤脸的目光在女人身上盘桓不去，那眼神像饿狼盯着猎物，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他忽然咧嘴一笑，那道狰狞的伤疤跟着扯动，更添了几分戾气。
你这汉子，倒是护得紧。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裹着阴狠的笑意
可光护着有什么用？能当饭吃？
他朝身后的弟兄们瞥了一眼，那群人立刻心领神会，发出一阵猥琐的哄笑。
刀疤脸等笑声歇了些，才又看向李建国，语气里的恶意几乎要淌出来
这样吧，也不跟你绕弯子，把你老婆让出来，让弟兄们也爽一爽——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李建国的脸瞬间血色尽褪，才继续说
只要她懂事，伺候得弟兄们舒坦了，给你女儿舀一大勺肉，让她吃个满嘴流油，也不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