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清新的夜风灌入肺叶,却无法驱散骨髓深处从下水道带来的寒意。林晓一行人如同从地狱爬回人间的幽灵,瘫坐在一条堆满废弃木箱和破渔网的阴暗小巷里,贪婪地呼吸着,浑身湿透,恶臭熏天,在春夜的凉意中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短暂的喘息机会宝贵如金,但每个人都清楚,他们只是从一个较小的牢笼,暂时逃入了一个更大的、遍布猎犬的狩猎场。
“我们……我们在哪儿?”“工具箱”女士声音发颤,环抱着双臂,脸色比月光还白。
皮埃尔挣扎着爬到巷口,小心翼翼地向外窥探,片刻后缩回头,语气带着一丝庆幸和更多的凝重:“旧港区边缘,靠近圣让堡。运气不算最坏,但德军检查站就在两个街区外的主干道上,灯火通明。”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传来了德军巡逻队皮靴踏在石板路上的整齐脚步声,以及车辆驶过的轰鸣。马赛的神经依然紧绷,克劳斯的封锁网在地面上清晰可见。
林晓强迫自己停止颤抖,大脑在极度的疲惫和压力下超频运转。【基础指挥学】让他迅速评估现状:队伍体力透支,尤其是“教授”小组;目标显着(浑身恶臭,衣着狼狈);敌人警觉性极高;预定通往海岸线的路线大概率已被重点封锁。
他从系统仓库里紧急兑换了几条能量棒和一小瓶提神药剂(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贡献点),分发给核心成员。“补充体力,我们没有休息的时间。”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看向皮埃尔:“除了海岸线,还有其他出城的可能吗?任何可能!”
皮埃尔皱着眉头,用力回忆:“有……有一条路,风险很大。一些走私贩子偶尔会用,不是走海路,而是陆路,向东,绕开主要关卡,穿过卡朗格峡湾边缘的崎岖地带,那里巡逻相对稀少,但地形复杂,而且……需要一辆可靠的车,和一点运气。”
陆路!向东!这完全出乎克劳斯的预料,他一定将绝大部分力量都压在了海岸线和西、南方向!林晓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这正是他们需要的——逆向思维,出其不意!
“就走这条路!”林晓立刻下定决心,“车在哪里搞?”
“我知道一个地方,”“老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插话道,“有个黑市车贩子,专做这种‘快钱’生意,他的仓库离这不远,但需要硬通货或者……枪。”
“用枪!”雷诺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mp40冲锋枪递了过去,“告诉他,这是定金,如果车没问题,以后还有更多。”“老鼠”接过枪,点了点头,像真正的老鼠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小巷。
等待的时间煎熬而漫长。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远处任何一声异响都让众人心惊肉跳。林晓和雷诺帮着“教授”和“工具箱”尽量拧干衣服,处理一些轻微的刮伤。张三则占据了一个有利的狙击位置,警惕地监视着巷口外的动静。
二十多分钟后,“老鼠”回来了,带着一串钥匙和一个矮壮、眼神闪烁的男人。“车搞定了,一辆改装过的雪铁龙货车,引擎不错,就在隔壁街的车库里。他说德国人查得紧,只能送到这里。”
足够了。众人精神一振,在“老鼠”和那个车贩子的带领下,快速转移到隔壁街一个散发着机油味的小车库。一辆看起来其貌不扬,但轮胎和悬挂都经过加固的旧式货车停在那里。
“快,上车!”林晓拉开车门。雷诺坐进了驾驶座,林晓副驾,英国小组和皮埃尔、“铁匠”、“哑巴”挤进后车厢,“老鼠”和张三则爬上了车顶,负责观察。
引擎发出一阵沉闷的咆哮,雷诺驾驶着货车缓缓驶出车库,混入稀疏的夜行车流。他们刻意避开灯火通明的主干道,在皮埃尔的指引下,穿行在旧港区复杂如蛛网的小巷中,向着东面城市边缘迂回前进。
越靠近出城方向,气氛越发紧张。每一次转弯,都可能直面检查站;每一次与德军车辆擦肩而过,都让人屏住呼吸。林晓紧握着手中的G43,手心全是汗。后车厢里,“教授”紧紧抱着公文包,闭着眼睛,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祈祷。“哨兵”则透过车厢缝隙,死死盯着外面。
终于,他们抵达了预定的出城点——一条连接着通往卡朗格小路的后街,这里原本有一个小型检查站,但或许是因为城北和城南吸引了太多注意力,此刻这里只有两名德军士兵和一道简易路障,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准备好证件,”林晓低声道,将从黑市弄来的伪造通行证分发给看得见的人。雷诺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驾驶货车缓缓驶向路障。
一名年轻的德军士兵懒洋洋地举手示意停车,另一个则端着步枪站在稍远处。
“晚上好,长官,”雷诺探出头,脸上挤出一个疲惫而谦卑的笑容,递上证件,“运鱼的,赶早市。”
士兵用手电照了照证件,又扫了一眼货车和车里模糊的人影,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在他准备挥手放行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摩托车引擎声!一辆带着边斗、车上架着mG34的德军三轮摩托车,正朝着检查站疾驰而来,车上的士兵似乎在大声喊着什么!
情况突变!
检查站的两名德军士兵立刻警觉起来,端起了步枪!远处摩托车上的机枪手已经开始调整枪口方向!
“被发现了!”雷诺脸色大变。
千钧一发之际!趴在车顶的张三,没有任何犹豫,他的狙击步枪早已锁定目标!
“砰!”
一声枪响,摩托车边斗上的机枪手应声向后栽倒!
“砰!”
第二枪,驾驶摩托车的士兵也被精准爆头!
失控的摩托车歪斜着冲出道路,撞在了街角的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检查站的两名士兵瞬间懵了!就在他们愣神的电光石火间,雷诺眼中凶光一闪,猛踩油门!货车引擎发出咆哮,如同脱缰的野马,狠狠撞向那道简易木制路障!
“咔嚓!”木屑纷飞,路障被轻易撞碎!
“拦住他们!”幸存的德军士兵终于反应过来,举枪射击!
子弹“砰砰”地打在货车车厢和尾部,火星四溅!车顶上的“老鼠”和张三也用冲锋枪和步枪向后方还击,压制对方的火力。
货车颠簸着冲过了检查站,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一头扎进了卡朗格地区漆黑的荒野之中!将马赛城内的混乱、奥托·克劳斯的愤怒和追兵的枪声,暂时甩在了身后。
车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突围震得七荤八素,心脏狂跳不止。林晓回头望去,马赛的灯火在夜色中逐渐缩小,如同遥远星群。
他们出来了。以这种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冲出了龙潭虎穴。
然而,荒野的黑暗同样蕴藏着未知的危险,克劳斯绝不会善罢甘休,真正的逃亡之路,现在才刚刚开始。货车的引擎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持续的轰鸣,载着他们,驶向吉凶未卜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