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个充满敌意的克钦部落的短暂遭遇,像一根细刺,扎在“东方旅”前进的道路上。虽然对方允许他们通过,但那份戒备与疏离感,如同丛林中的湿气,挥之不去。部队变得更加谨慎,哨兵加倍警惕着来自密林深处的窥视。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让这份脆弱的平衡持续下去。就在遭遇后的第三天傍晚,部队正在一条溪流边扎营,负责外围警戒的哨兵突然带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前几天那个脸上带着疤痕的部落头领。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充满威胁的战士,而是一个焦急绝望的父亲。他孤身一人,身上带着露水和刮痕,显然是匆忙赶路所致。他冲到营地边缘,无视了指向他的枪口,双手激动地比划着,目光死死锁定在林晓身上,嘴里反复喊着几个词,其中夹杂着“孩子”和“死”。
阿卜杜勒努力分辨着他的话语,脸色逐渐凝重。“旅座,他的儿子……就是上次那个发烧的孩子,情况更糟了。伤口腐烂,高烧不退,他们的巫医……没办法了。他说……‘刀和盐的主人’,或许有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林晓身上。李四禄低声道:“旅座,小心有诈。谁知道是不是引我们进陷阱?”
林晓看着那头领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里面只有纯粹的、走投无路的父爱,与几天前的凶狠判若两人。他沉吟片刻,对阿卜杜勒说:“告诉他,我可以去看看,但只能带军医和少数护卫。”
风险巨大。这很可能是一个圈套。但林晓更愿意赌一把,赌一个在丛林中获得宝贵盟友的机会,赌系统提供的知识能再次创造奇迹。
在头领的带领下,林晓只带了军医、阿卜杜勒和两名精锐护卫,深入密林。路途比想象的更崎岖隐蔽,最终抵达了一处隐藏在瀑布和巨岩后的山寨。寨子里的气氛凝重,人们围在一座竹楼外,脸上写满了悲伤。看到头领带回几个外人,尤其是装备奇特的外人,他们纷纷投来怀疑和警惕的目光。
竹楼内,昏暗的油灯下,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躺在兽皮上,气息奄奄。他的左腿肿胀发黑,一处明显的创伤已经严重溃烂,散发出坏死组织的恶臭。孩子脸颊凹陷,浑身滚烫,显然已经因为败血症而命悬一线。旁边一位年老的巫医正在举行某种仪式,摇动着法器,但毫无作用。
军医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旅座,是严重的细菌感染,并发败血症。必须立刻清创,使用强效抗生素,否则……撑不过今晚。”
林晓心中了然。他示意军医准备,然后对那头领,用尽可能简单的词语和手势解释:“伤口,坏东西。要切开,清洗,用药。很痛,但能活。”
头领看着儿子微弱起伏的胸口,又看看林晓沉静的眼神,最终,他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吼,重重地点了点头,挥手让那老巫医退开。这是将儿子的性命,完全交到了陌生人的手中。
手术在简陋的条件下进行。军医在林晓的指导下(实则是系统提供的外伤处理和抗感染指南),用煮沸消毒过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切除腐肉,用系统兑换的生理盐水冲洗创口。孩子即使在昏迷中也因剧痛而抽搐。最关键的一步,军医取出了林晓交给他的、包装奇特的注射用青霉素(系统出品,效果和纯度远超时代)。当针头刺入孩子细小的胳膊,推动那淡黄色的液体时,整个竹楼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头领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注射后不到两个小时,奇迹开始显现。孩子原本急促而微弱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骇人的高热开始缓慢消退,虽然人还未醒,但脸上那层代表死气的灰败似乎淡去了一些。
军医再次检查后,对林晓和那头领肯定地点了点头:“体温在降,炎症有控制的迹象。这药……太神奇了!”
一直紧绷着如同岩石般的头领,此刻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猛地冲到儿子身边,颤抖着手触摸着孩子依旧滚烫但已不再抽搐的额头,两行浑浊的泪水终于从这位刚毅战士眼中滑落。他转过身,面向林晓,没有任何言语,而是直接俯下身,用部落最崇高的礼节,前额触地,久久不起。
整个部落的敌意在这一刻冰消雪融。怀疑被感激取代,警惕被敬畏充满。林晓带来的“神药”,将他们从绝望的深渊拉回,这恩情重于山岳。
当晚,林晓几人被奉为上宾。山寨中央燃起了盛大的篝火,拿出了珍藏的米酒和烤熟的野味。头领——他的名字叫昆萨——紧紧坐在林晓身边,不断向他敬酒,通过阿卜杜勒磕磕绊绊的翻译,表达着无尽的感激。他指着林晓腰间的“沙赫拉姆”弯刀,又指了指北方,做出凶狠的表情,明确表示,林晓的敌人,就是整个部落的敌人。
化敌为友,只在瞬息之间。凭借着超越时代的医药知识和一次果断的冒险,林晓不仅挽救了一条幼小的生命,更赢得了一支熟悉丛林、对日军充满仇恨的土着部落的友谊与忠诚。这份意外获得的助力,其价值,远非任何武器弹药可以衡量。
然而,躺在竹楼里那个正在与死神搏斗的孩子,依旧牵动着所有人的心。抗生素能否彻底战胜凶险的败血症?这份刚刚建立的、基于“神迹”的友谊,能否经受住未来残酷战争的考验?昆萨承诺的协助,又将如何改变他们寻找仁安羌被困友军的道路?新的希望伴随着新的悬念,在这缅甸的深山密林中,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