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戴好口罩,身后跟着三十多个同样装束的弟兄,每人背上都驮着鼓鼓囊囊的药材。
队伍人数不多,可有典韦在,张远心里便稳得很。
刚要动身,赵云、赵霜兄妹快步追了上来:“我们跟你一起去!”
张远脚步一顿,摇了摇头:“先不急。我得先去井陉摸清情况——具体是哪个乡闹疫,是什么瘟疫,传染性有多强,搞清楚了才能让你们跟上。
现在疫情不明,你们贸然过去,太危险。”
赵云眉头微蹙:“你们去,难道就不危险?”
“我们这些人里,有大半都在以前的瘟疫里活下来了,”
张远指了指身后的弟兄,解释道,“说不定这次的瘟疫,和我们当年经历的一样,我们身体里有‘抗体’——就是能抵抗病毒的东西,风险能小些。”
赵云沉默片刻,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他望着张远,轻声道:“子任兄,你一路小心。若有需要,随时喊我。”
这是赵云第一次喊他的字“子任”。
张远心头一暖,忍不住笑出声:“子龙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在山上等着,真要支援,我肯定第一时间喊你。”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刘兰:“刘兰。”
“先生。”刘兰立刻上前一步。
“口罩要优先供给守路口的弟兄。”张远又叮嘱,“若是山寨里真的出现疫情,该怎么处理,还记得吗?”
“记得!第一时间把人隔离起来,绝不允许接触其他人,然后立刻派人通知您。”刘兰字字清晰。
“好,辛苦你了。”
张远点点头,又对身边的苏义道,“接下来,你好好观察、记录我在井陉做的每一件事,包括怎么判断病情、怎么用药、怎么隔离,都整理成范本,以后教给寨里所有人。”
苏义肃然应声:“是,先生!”
在众人担忧的目光里,张远带着队伍转身下山。
刚走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抽泣声——是半大的王红,眼泪正顺着脸颊往下淌。
刘兰连忙拉住他,轻声安慰:“你是先生最得意的弟子,怎么还哭了?别这么没出息。”
王红抹着眼泪,声音哽咽:“先生……先生根本就没经历过瘟疫!他说的‘抗体’是假的,他抵抗不了瘟疫的!”
刘兰脸色骤变:“你怎么不早说?!”
“我早上就找过先生了,可他……他不许我说出来!”王红越哭越急。
刘兰、赵云等人一听,脸色全变了,拔腿就要往山下追。
可刚跑两步,就被孙轻拦在了路中间:“诸位,将军临走前有令,无事不得下山!”
“什么无事?先生他有危险!”刘兰急得声音发颤,把王红的话匆匆说了一遍。
孙轻的眼圈瞬间红了。
他想起临别时张远反复叮嘱“一定要站好岗位,守住山门”,原来那时,先生就早料到他们会知道真相、会想追出去。
他用力攥紧拳头,声音带着哽咽:“难怪将军要特意强调……他早预料到这一幕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慌乱,对众人道:“将军有令,无事不得下山——他说过,有需要,会传信息回来的。
咱们现在最该做的,是各司其职,把山寨的事守好,把准备做足,别给将军添乱。”
孙轻顿了顿,又补充,“这是将军的原话。”
众人站在原地,再也说不出话,只能望着山下的方向,眼眶一个个都红了。
张远带着队伍一路往井陉赶,打听清楚疫情最先发在井陉县上安乡,便径直往乡里去。
刚到上安乡村口,就见路边的草棚里躺着几个村民,个个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有人捂着胸口咳得直不起身,咳嗽声里还带着浑浊的痰音,听得人心里发紧。
“都别靠近,保持五步距离!”
张远喝止众人,自己则叠戴两层口罩,又取了块浸过烈酒的布巾蒙住口鼻,才缓缓走上前。
他蹲下身,先探了探病人的额头,掌心传来灼人的温度;
又轻轻掀开病人衣襟,仔细查看胸口——没有肺鼠疫典型的紫黑色肿包;
再侧耳贴在病人后背听呼吸,能清晰听到“呼噜呼噜”的啰音,像是肺里积了水。
接连查了三个病人,症状大同小异:高热、咳嗽、呼吸困难,个别还喊着胸痛,却无一处符合鼠疫特征。
张远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立刻招手喊来寨里的老郎中李伯:“李伯,您经验足,您看这症状,是不是肺里的急症?”
李伯凑上前,指尖搭在病人腕上把了脉,又翻看病人舌苔,沉吟道:“脉象浮数,舌苔黄腻,咳嗽带喘,是风热犯肺引发的急病没错。
只是这病传得快,得抓紧用药。”
“那用药方面,您看该怎么配?”
张远侧身让开位置,把主导权完全交给李伯。
李伯捻着胡须点头:“用金银花、连翘清热,杏仁、桔梗宣肺,还得加味——高热不退的,得加生石膏来降热;
再添点甘草调和药性,免得药劲太猛伤了脾胃;
要是咳嗽得厉害的,额外加些川贝母,润肺止咳的效果能更好。”
“听您的!”张远立刻让人按李伯的方子抓药,又叮嘱道,“煮药时火候要足,每副药煮够两炷香的时间,分早晚两次给病人喝。”
安排好用药,张远又下令搭隔离棚:“把本里的地区分成两块,已经发病的人全部移到东头的空院里。用木板把院子围严实,只留一个出口,派两个人守着,除了送药、送吃的,任何人不许进出!
没发病的村民集中在西头,每天都关注情况,发现发热,立刻送到隔离棚!”
弟兄们立刻行动起来,上安乡的村民起初还有些慌乱、抗拒,可看着张远一行人不仅没躲着病人,还忙着搭棚、烧水、煮药,渐渐放下了戒备。
有个胆大的老汉问:“大人,这病真能治吗?我们都怕……”
“能治!”张远声音洪亮,传遍半个村子,“只要按我说的做,按时吃药、好好休息,肯定能好!”
他又教村民用布巾浸了醋水蒙住口鼻,说能“挡住传病的邪气”;让人把乡里的水井、道路都撒上石灰,说是“消毒”——这些法子是他结合后世经验想的,虽没法完全解释原理,却能实实在在降低传染风险。
忙到傍晚时,一个胖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张远面前:“大人!求您救救我的娃!我娃快不行了!”
张远抬头一看,认得这胖子,是之前被他“教育”过的李万。他连忙扶起李万:“快带我去看看!”
跟着李万往乡里走,没多远就看到一座气派的庄园。
进了内院,李万引着张远进了一间宽敞的卧房,床上躺着个五六岁的孩子,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嘴唇泛着青紫,额头烫得吓人。
“李伯,您快来看看!”张远立刻喊来老郎中。李伯上前把脉,眉头皱得更紧:“孩子身子弱,高热已经伤了肺腑,得赶紧用药!”
张远让人按方子煮了减半的汤药,亲自用小勺喂到孩子嘴里——怕孩子呛着,每喂一口都等孩子咽下去,再用帕子擦净嘴角,才喂下一口。
喂完药,他又拿温水浸湿布巾,一遍遍擦孩子的额头、腋下、手心脚心,帮着物理降温。
守了半个时辰,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嘴唇也恢复了些血色,不再像之前那样发绀。
李万看着孩子,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对着张远连连磕头:“大人,您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之前是我糊涂,对不住您!”
张远扶起他:“过去的事就别说了,现在先把孩子照顾好,按时喂药,多给孩子喂点温水。”
李万却不肯起来,红着眼眶道:“大人,您救了我娃的命,这份恩情我不能不报!
我家药库里还有不少草药,粮仓里还有两囤粮食,我这就让人给您送来!
上安乡其他大族我也认识,我去劝他们,让他们都来帮您——您是为咱们上安乡的百姓做事,咱们不能让您寒心!”
没等张远开口,李万已经爬起来,撒腿就往外跑。
没过多久,李万就带着几个家丁来了,肩上扛着鼓鼓囊囊的药包、粮袋,还有几匹粗布——都是实打实的物资。
上安乡其他大族的人听说李万的孩子被张远救了,又看到张远在乡里忙着救病人、防瘟疫,也主动派了人送物资:
有的送来了晒干的草药,有的拉来了柴火,还有的抬来了几袋精米。
张远看着院里堆起来的物资,又看了看上安乡村民们渐渐舒展的眉头,心里明白:
这一次,他们不仅是在救上安乡的病人,更是在让这里的百姓、大族,真正信了“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不是嘴上说说,是真的能为他们挡灾、为他们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