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刚踏进门框，林小满右肩的光纹猛地一炸，像烧红的铁丝被塞进血肉。她没叫，也没停，只是把古镜往怀里一压，左手五指张开，掌心贴住镜面裂痕。蓝光顺着指缝溢出来，缠上她的手臂，稳住了脚下那层晃动的虚空。
周予安的银光团瞬间绕到阿绣和阿琰身侧，一圈圈展开，像一层薄纱裹住两人。空间撕裂的拉力从四面八方挤来，书架的轮廓在门后扭曲变形，灯管噼啪闪了一下，又熄了。林小满咬住后槽牙，肩上的热劲顺着经络往心口冲，她猛地吸一口气，把那股躁动往下压，引向掌心。
古镜震了震。
最后一道蓝光从裂痕里抽离，通道边缘像玻璃一样碎开，无声地崩解。四人落在地上，脚底传来木地板的实感。书店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林小满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地板，喘了两口气。肩上的灼痛慢慢退成一片闷热，像是被烙铁烫过又浸在冷水里。她没急着站起来，先把布囊抱紧了些，确认古镜还在。
周予安飘在她肩边，银光微弱地闪了两下。阿绣和阿琰并肩站着，影子落在书架上，重叠在一起。阿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颤。阿琰抬手，想碰她，却在半空中停住——他们的手指穿过彼此，像风吹过雾。
“回来了。”林小满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她扶着书架站起来，环顾四周。灰尘盖住了柜台，几本书从架子上滑下来，散在地上。门牌“执念事务所·故事永恒”歪了一点，灯带只剩零星几点亮光。
她走过去，指尖轻轻擦过门牌边缘，沾了一层灰。然后她把掌心贴上去，一丝灵力缓缓注入。灯带一格格亮起，从左到右，像被唤醒的脉搏。最后那个“恒”字闪了两下，稳住了。
屋里亮了些。
她转身，看见阿绣正望着阿琰，嘴唇动了动，没出声。阿琰站在原地，肩甲上的纹路已经看不见了，可他的站姿还是和以前一样，背挺得直，像随时准备迎敌。
林小满走到古镜前，把它从布囊里取出来，放在柜台上。镜面裂痕还在，可蓝光不再外溢，只在深处微微跳动，像一颗慢下来的心脏。她示意阿绣和阿琰站到镜前。
两人走过去，面对面站着。镜子里映出他们的倒影，一开始是分开的，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过了几秒，影像开始偏移，慢慢靠拢。阿绣抬起手，镜中的她也抬起手。阿琰也抬手，两人的影子在镜中指尖相触。
“我看见你了。”阿绣轻声说。
阿琰看着镜子里的她，也看着真实的她，声音很轻：“我一直都在。”
话落的瞬间，他们身上的光变了。不是更亮，而是更柔，像月光落在水面上。阿绣的袖角轻轻晃了一下，阿琰的衣摆也动了。他们的影子在镜中重叠，分不清谁是谁的轮廓。
周予安飘到林小满耳边，声音像风吹过树叶：“他们……是不是好了？”
林小满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阿绣忽然笑了，眼角有光闪了一下，不是泪，是魂体自然泛出的微芒。她转头看向林小满，深深鞠了一躬。阿琰也跟着低头，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千百遍。
林小满摆了摆手：“别谢我，是你们自己走完的路。”
阿绣直起身，轻声说：“可你给了我们站在这里的机会。”
说完，她牵起阿琰的手。两人没再看镜子，而是并肩走向书店角落那张老沙发。他们坐下，靠在一起，像一对普通的情侣。只是他们的身体半透明，影子淡得几乎看不见。
林小满站在柜台后，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那道旧伤还在，颜色比以前浅了些。她又摸了摸右肩，衣服下皮肤平滑，可那道光纹的余温还在，像一块埋进皮肉里的炭。
周予安绕着她转了一圈，忽然问：“接下来呢？”
林小满没马上回答。她走到窗边，掀开一点窗帘。外面天刚亮，街角的路灯还没灭。人行道上，几个模糊的身影正往这边走，有的提着包，有的低着头，脚步很慢。他们不是路过，是冲着书店来的。
她松开窗帘，转身走向柜台，从抽屉里拿出登记本和一支笔。本子很旧，边角卷了，可每一页都写得密密麻麻。她翻开新的一页，笔尖顿了顿，写下第一个字。
周予安飘到她肩膀上方，看着本子：“你还打算继续？”
“不然呢？”她头也没抬，“有人来，就得开门。”
“可你累了。”他说。
林小满停下笔，抬眼看他：“你呢？你累吗？”
周予安的光团晃了一下，没说话。
她合上本子，放到一边，然后拿起古镜，翻过来检查裂痕。蓝光还在深处跳动，频率很稳，可她知道，这镜子还没说完它想说的。那道倒悬的刀，那句“守者血继”，还有她肩上的烙印——都不是结束。
只是中场休息。
她把古镜放回布囊，挂在柜台下的挂钩上。然后她走到沙发边，蹲下来，和阿绣平视：“你们打算一直待在这儿？”
阿绣摇头：“不，我们只是……还不想走。”
“等什么？”
“等一个能一起走的时候。”她看向阿琰，阿琰也看着她，两人没说话，可意思很清楚。
林小满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行，那你们就待着。沙发不收钱，茶水自取。”
她走回柜台，拉开抽屉，拿出一包饼干，撕开，塞进嘴里。干的，有点硬，可她嚼得很认真。
周予安飘到她面前：“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
“关于这镜子，关于你肩上的伤，关于……为什么是我们四个一起回来。”
林小满嚼完最后一口，把包装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
“什么？”
“任务没完。”她说完，抬头看向门口。
门把手轻轻动了一下。
外面的人，开始敲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