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林小满的目光落在门口那人的脸上，没有动。周予安已经站到了书架边缘，身体微侧，视线锁住来者的手和肩膀——那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是随时准备掏出什么东西。
门外的男人笑了笑，动作利落地跨进来，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两声清脆的响。他穿着熨帖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手腕上戴着一块反光的金属表。他说自己是做文化传播的，听说这家书店最近很火，想谈谈合作推广的事。
“比如线上直播、粉丝打卡、联名文创。”他语速很快，眼神扫过店内陈设，尤其在香炉和登记簿上多停了一秒，“你们这个‘灵魂故事收集’的概念特别有市场潜力。”
林小满坐在柜台后，手指轻轻搭在笔杆上。她没接话，只是看着他。
男人依旧笑着，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夹，封面印着几个加粗字：“城市记忆计划”。他翻开一页，上面贴着几张照片——正是这家书店的外景，还有顾客进出的画面，拍摄角度明显不是路人随手拍的。
“我们可以帮你们把影响力扩大十倍。”他说，“现在年轻人就吃这套温情路线。只要包装得好，什么都能火。”
林小满终于开口：“我们不做商业合作。”
“别急着拒绝嘛。”男人合上文件夹，语气依然轻松，“我知道你们之前揭发过那个组织的事，挺了不起的。但社会关注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如趁热度还在，好好运作一下？”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而且……你们这里真的能见到鬼？网上都传疯了，说晚上会有影子自己翻书，还有人听见哭声。”
林小满抬眼看他。
这一次，男人的笑容僵了半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说，“我们只是一家普通书店，提供阅读空间和心理疏导服务。”
“哦？”男人挑眉，“可外面都在讲，你们能通灵，能帮死人完成心愿。这不是你们的核心卖点吗？”
林小满站起身，绕出柜台。她走到墙边，取下一张手写的活动安排表，递给他。“这是我们这周的公益读书会时间。欢迎你以读者身份参加。”
男人接过纸条，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盯着那张纸看了几秒，忽然笑出声：“有意思。我还头一回见人把流量往外推。”
他说完，转身朝门口走。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眼周予安所在的位置，目光停留了一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现。
门被轻轻带上。
林小满站在原地没动。周予安飘到她身边，低声说：“他在撒谎。刚才靠近书架的时候，心跳快得不像正常人。”
“他是冲着‘灵异’两个字来的。”林小满走向门口，将牌子翻成“暂停营业”，然后拉下窗帘。
夜里，街面安静下来。
周予安沿着外墙巡视。凌晨两点十七分，他看见两个人影出现在巷口，手里抱着一叠传单。他们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迅速往墙上贴东西。
他无声靠近。
那是一张印刷粗糙的告示，标题用红字写着：“警惕！这家书店暗藏玄机！”下面列出几条所谓“真相”：诱导未成年人参与通灵仪式、收取高额驱邪费用、夜间举行神秘聚会……
周予安伸手触碰其中一张，指尖掠过纸面时，一股油腻的化学气味钻入感知。这不是普通的打印纸，而是特制防水材质，显然准备长期留存。
他记住了两人的衣着特征和行动路线，等他们离开后，立刻返回书店。
林小满正在灯下查看手机里的本地论坛。果然，在一个生活交流版块里，有篇帖子标题为《市中心诡异书店实录》，附带几张昏暗的照片：香炉冒着烟、登记簿上写着陌生名字、书架角落摆着一只旧布偶。
评论区已经开始发酵。
有人说“看着就瘆得慌”，有人问“是不是真出过命案”，还有人建议报警查封。
林小满一条条看完，截图保存，然后打开邮箱，新建一封邮件，收件人填了一个长期联系的媒体朋友。她附上所有证据，写了一句：“请先存档，暂勿发布。”
第二天清晨，她在店门口发现了更多小广告，甚至塞进了信箱和门缝。她一张张捡起，拍照归档，最后把原件放进一个透明文件袋。
周予安蹲在窗台上，望着对面楼顶的一个摄像头。“他们换了手法。今天来了个穿灰外套的女人，假装看书，其实一直在录像。我靠近她背包的时候，设备突然黑屏了，再开机就提示存储卡损坏。”
“第三次了。”林小满点头，“故意制造素材，剪辑成‘封建迷信’视频，用来抹黑我们，再以‘品牌顾问’身份介入收费整改。”
“他们以为我们会怕。”周予安冷笑。
“但我们不怕。”林小满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新的U盘插进电脑。里面存着这几天的所有监控片段、网络截图、传单样本，还有一段清晰录音——正是昨天那个“文化爱好者”亲口说出“我们可以帮你运作热度”的原声。
她把U盘拔下来，贴上标签，放进登记簿下方。
下午三点，她重新挂出“营业中”的牌子，并在门口立起一块新展板：
“本店每日开放时间为九点至二十点，活动内容包括读书分享、心理倾听、公益咨询，全程免费。欢迎监督。”
展板旁边，她亲手写了张便签，贴在玻璃门内侧：
“我们不会让善意被污名化。”
周予安站在书架高处，看着街上行人陆续停下脚步读那些文字。有人拍照，有人点头，也有几个人皱眉离开。
天色渐暗。
林小满坐在柜台后整理资料，U盘静静躺在手边。她翻开登记簿，在最新一页写下一句话：“有人想让我们闭嘴，但我们偏要说话。”
周予安忽然抬手，指向街道转角。
一辆黑色电动车缓缓驶近，车尾绑着一个帆布包。骑车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动作熟练地靠边停车，从包里抽出一叠传单。
他抬头看了看书店招牌，迈步走来。
林小满合上登记簿，手指按在U盘上。
周予安滑落到地面，悄无声息地移到门后。
那人伸手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