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哨站的树脂珠第三次闪烁时，李文正站在帐外的沙地上。他没有抬头看那株守夜的红柳，只是将手中罗盘轻轻翻转，血珠顺着指腹滑落，渗入背面纹路。光纹一闪，指针停在西北方向，与昨夜一致。
他收起罗盘，转身走入帐中。
帐内陈设简单，一张矮桌，几卷羊皮地图摊开，边缘压着陶罐和铜板。他坐下来，指尖轻抚罗盘表面，星纹微颤，却再无异动。他本想以气运推演未来战局走势，但刚闭眼，便觉眉心胀痛，气血翻涌。
这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强行催动天赋窥测大局，身体都会反噬。他知道，这条路走不通。
帐帘忽然被掀开。
冷风卷着细沙扑进来，一道身影立在门口，素袍如雪，袖口垂落一缕银沙，在空中缓缓流转。
“此术耗神。”她说，“不如借势而行。”
李文抬眼，见是云姬。她站在光影交界处，面容清冷，目光落在罗盘上，没有多余情绪。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
“我看到你在用命换时间。”她走进来，银沙在指尖绕成环形，“你清除了奸细，可你的族人依旧不会打仗。”
李文沉默。
她说的是事实。那些年轻子弟，连刀都握不稳，更别说面对真正的战场。昨夜抓到的两名信使，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训练有素。而李家子弟，哪怕手持兵器，也只是摆设。
“你想怎么做？”他问。
云姬不答，只将银沙洒向空中。沙粒未落，已在半空凝滞，划出三道交错的弧线，彼此嵌套，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环状裂隙。
“地脉有波动，我能借它锚定空间节点。”她声音平静，“设半刻钟的演武场，足够让十人经历一场真实对抗。”
李文盯着那道裂隙。空气在其中扭曲，隐约可见沙丘起伏，风沙掠过。
“能承载多人同步？”他问。
“能。”她点头，“但需稳定阵眼。我以银沙为引，你可用植物精灵感知演练者状态。若有人虚脱，精灵会先示警。”
李文思索片刻，召来两名族中青年。两人年纪不过二十，平日练刀也只是比划，从未真正搏杀。
“进去。”他说。
云姬指尖轻点罗盘。星纹与银沙共鸣，裂隙扩大，化作一道低矮的光门。两名青年对视一眼，咬牙踏入。
帐内瞬间安静。
三息后，光门内传来兵刃相击之声。紧接着是一声闷哼，一人踉跄退出，脸色发白，额上全是冷汗，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从沙暴中逃出。
“怎……怎么回事？”他喘着气，“我……我明明砍中了他……可对方转身就劈我后颈……”
另一人紧跟着退出，手中还握着木刀，虎口崩裂，指尖滴血。
“不是幻觉。”他说，“我能感觉到刀风，也能闻到沙土味。那一刀，是真的要杀我。”
李文看着他们脱力的模样，又看向云姬。
“这裂隙能模拟多少种地形？”
“目前只能复现玉门关外百里内的地貌。”她说，“风速、沙流、重力皆可调。若你要练守粮队，我可以设红柳哨站地形。”
李文点头。
他正要开口，帐外脚步声响起。李守诚掀帘而入，眉头紧锁。
“听说你要让族人进什么幻境？”他声音严厉，“昨夜才抓了奸细，今日又要弄这些巫术？若魂陷其中，谁来召回？”
云姬没说话。
李文却从桌上取来一株夜光草精灵，轻轻放在银沙环中央。精灵根须微动，与地面沙粒产生共鸣。
“它与演练者气息相连。”他说，“若人昏厥，光即灭。我会亲自监督，每半刻钟轮换一次。”
李守诚盯着那株精灵，半晌不语。
“你亲自进去？”他问。
“我带头。”李文站起身，解下腰间木剑，换上一柄实战用的短刀，“若出事，第一个是我。”
李守诚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退到一旁。
李文看向云姬。
她点头，盘坐于阵心，双手结印，银沙如雨洒落，在地面勾勒出复杂的纹路。裂隙再度张开，这次更大，形成长方形入口，内部景象清晰可见——戈壁、沙丘、枯泉、红柳，与玉门关外实景毫无二致。
李文召来十名族中青年，皆是平日训练最勤者。他站在最前，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
光门闭合。
帐内只剩云姬一人静坐，银沙环绕周身，气息微凝。
虚拟战场中，风沙扑面。
李文刚站稳，远处沙丘后便冲出数道黑影，手持弯刀，直扑中央粮袋堆。红柳精灵已在四角扎根，枝条轻颤，立即发出警报。麦芒根系从地下蔓延，织成绊网，两名“马贼”踩中，脚踝被缠，摔倒在地。
“分兵！”李文喝令。
四人守粮，六人包抄。两名族人冲得太急，被埋伏在沙坑中的“马贼”反手割喉——当然没有血，但系统判定“死亡”，两人瞬间被传送出阵。
剩下四人稳住阵型，借助红柳预警，逐步合围。
半刻钟后，光门开启，十人陆续退出。人人汗透重衣，脚步虚浮，有两人直接瘫坐在地，喘得说不出话。
李守诚上前扶起一人，手探其脉，脸色微变。
“心跳如鼓，筋骨俱震，这不是演练，是实战。”
李文走出光门，呼吸平稳，但额角也有汗珠。
“效果比预想更好。”他对云姬说，“他们知道了什么叫生死一线。”
云姬睁开眼，脸色略显苍白。她抬手，银沙收回袖中，裂隙缓缓闭合。
“我需调息三日。”她说，“空间之力不可频用。”
李文早有准备。他从怀中取出一株雪莲精灵，通体晶莹，寒气缭绕。他将其置于云姬身侧。
“此灵护心脉，可缓你损耗。”他说，“我不会让你一人承担。”
云姬低头看着那株精灵，许久，轻轻颔首。
“若如此，我可每月启阵三次。”
“够了。”李文说，“我们分阶进行。初级用幻影操练，只练反应；高级才入真实裂隙，练生死搏杀。”
他顿了顿，又道：“我打算在营地东侧设一座观星台，专司空间监测。由你主导，如何？”
云姬抬眼看他。
“星图有缺。”李文将罗盘推至她面前，“愿与卿共补。”
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伸手，指尖轻触罗盘边缘。星纹微亮，与她袖中银沙产生共鸣。
帐外风停。
沙粒从窗缝滑落，落在罗盘边缘，堆成一道细线。李文没动，只将陶罐轻轻推至铜镜前，四封炭信并列排放，指印朝上。他取出一枚铜板，压在第一封信的右下角，微微倾斜，光线下纹路清晰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