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贴着沙地刮,李文的手按在沙面上,掌心传来细微震动。他没抬头,只低声说:“停。”
队伍立刻止步。呼衍铁半蹲下来,手已握紧枪杆。赤奴在侧后,手指搭在弓弦上,眼睛盯着前方那片被月光照出轮廓的营帐群。
李文没动。他能感觉到地下那股寒意正顺着沙层往上爬,像蛇贴着石头滑行。罗盘在他另一只手里,星图光点稳定指向正前方三十步——那里是魔法阵的核心,也是那块缺失齿轮的对应位置。
“是寒脉阵。”他收起罗盘,“三步外开始结霜,踩进去的人会瞬间冻僵。”
呼衍铁皱眉:“绕?”
“来不及。”李文盯着那片沙地,“他们已经在催动阵法,再拖半刻,整个营地都会封死。我们得在它完全激活前冲进去。”
赤奴低声道:“那怎么走?”
李文没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粒冰莲种子。种子通体透明,像冻住的水滴。他咬破指尖,血珠滴落,正好落在种子上。
嗡——
一声轻鸣自掌心响起。种子裂开,一株晶莹的莲形精灵缓缓舒展,寒气如雾般扩散。李文抬手,冰莲精灵顺着他的手臂滑上肩头,静止不动。
“跟紧我。”他迈步向前。
每一步落下,脚底三寸前的沙地便凝出一层薄冰,像是替他探路。寒气扑面而来,但靠近他身体半尺时就被无形屏障挡住。冰莲精灵微微颤动,释放出一圈圈冰晶纹路,在空中交织成半球形护盾。
“走!”
三人带队突进,身后十名精锐紧随。刚冲入营地边缘,地面猛然一震,数十道冰刺从沙中暴起,寒流如潮水般席卷。两名先锋躲闪不及,小腿被冰封住,整个人僵在原地。
李文抬手,冰莲精灵瞬间扩大,护盾向前延伸,将整支队伍罩入其中。寒流撞上冰壁,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却无法再进一步。
“寒脉阵已启动。”呼衍铁低吼,“再不动,我们都得埋在这!”
李文闭眼,意识顺着冰莲的感知蔓延。他“看”到了——地下三尺,一块刻满符文的石板正不断抽取地脉寒气,阵眼就在石板中央,形状与那块青铜残片上的齿轮凹槽完全一致。
“阵眼在正下方。”他睁眼,“呼衍铁,你负责破阵。赤奴,掩护他。”
“我怎么破?”呼衍铁盯着那片被冰层覆盖的地面。
李文没说话,而是让冰莲精灵分出一缕寒息,缠上呼衍铁的长枪。枪尖瞬间凝出一层冰晶,寒气顺着金属蔓延。
“刺它,别停。”
呼衍铁点头,低吼一声,猛然跃起,长枪带着旋转之力狠狠扎入地面。冰层崩裂,枪尖穿透石板,正中阵眼。
轰!
整片营地剧烈震动,冰层开始龟裂。远处哨塔上的蓝光骤然熄灭,原本持续释放的寒流戛然而止。
“通了。”李文松了口气,“走,去中央囚笼。”
他们快速推进。营地中央立着十几根寒冰柱,每根柱子上都锁着人。那些人衣衫褴褛,脸色青紫,有的已经没了呼吸。李文扫了一眼,发现他们手腕脚踝都被铁链穿过,铁链另一端深深嵌入冰柱内部。
“是龟兹的匠人。”赤奴低声说,“这些锁链带咒,硬扯会把人撕成两半。”
李文没动,而是从怀中取出一缕棉絮。木棉精灵浮现,迅速织成一张薄如蝉翼的茧,将最近一根冰柱连人带链包裹进去。
“隔开咒频。”他说,“然后甘蔗精灵,润喉。”
甘蔗精灵滴下一滴甘霖,落在一名老匠人口中。老人喉咙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你们……是谁?”声音嘶哑,像是砂纸磨过石头。
“能说话了?”李文问。
老人点头,刚要开口,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捂住嘴。一股黑气从他喉咙里溢出,又被木棉茧挡住。
“言咒还在。”李文皱眉,“他一说关键信息,就会触发自焚。”
他转向冰莲精灵:“再撑三息。”
冰莲微微颤动,护盾再次展开,将整片囚笼区罩住。寒气被压制,黑气消散。
“现在说。”李文盯着老人,“什么能破贵霜的镜阵?”
老人喘了口气,声音极低:“琉璃……不是普通琉璃。要用龟兹古法,七日七夜不熄火,加入沙心铁、月泪石、还有……冰莲蕊。”
李文眼神一闪:“冰莲蕊?”
“只有极寒之地生长的冰莲,开花前摘下花心,研磨成粉,混入琉璃浆……”老人声音越来越弱,“那样烧出来的琉璃,能吸光,不反光。镜阵一照,反而自己炸。”
话音未落,他头一垂,昏了过去。
李文伸手探他鼻息,还有气。他回头:“所有人,准备撤。”
呼衍铁刚要动,地面突然剧烈晃动。一道裂痕从营地边缘蔓延而来,沙地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沟壑。原本被击碎的阵眼石板开始发光,寒气再次涌出。
“他们在远程重启阵法!”赤奴大喊。
李文一把抓起昏迷的老匠人背在肩上:“来不及了,冰莲,最后一次。”
冰莲精灵发出一声清鸣,整个身体炸成无数冰晶,瞬间将所有人包裹进一个旋转的冰球。冰球贴着地面滑行,撞碎沿途冰柱,冲向营地出口。
箭雨从两侧射来,夹杂着冰锥。大部分被冰球弹开,但有几支穿透表层,划过呼衍铁的手臂和赤奴的肩膀。两人没吭声,死死护住中间的李文和匠人。
冰球冲出营地瞬间,身后整片区域轰然塌陷,寒气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冰龙卷,将残余营帐尽数吞没。
三十步外,羌骑早已列阵等候。赤奴翻身上马,接过匠人。呼衍铁甩了甩枪,确认没断。
李文站在原地,看着手中那粒仅剩的冰莲种子。种子表面出现一道裂痕,灵气微弱。
“它撑不住了。”他说。
“那就让它歇着。”赤奴拍了拍他肩膀,“我们到了。”
楼兰中转站的灯火已在前方。李文收起种子,迈步向前。
走到营地门口,他忽然停住。袖口沾了点血,不知是谁的。他没擦,只是低头看了一眼。
那滴血落在沙地上,渗进去的瞬间,凝出一小片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