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站在营帐外，风雪刚停，掌心那道绿痕又开始发烫。他没去看，只把蒲公英精灵召出，静电扫过皮肤，热感压了片刻，可震颤还在，像是从骨头里传出来的。罗盘就藏在袖中，指针一直在抖，频率和他脉搏对不上，倒和远处浑天仪的嗡鸣越来越近。
他转身朝观测台走。
刚进门槛，就听见铜环刮擦的声音。浑天仪自己转了起来，三层天轨高速旋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墙角那台缴获的贵霜星盘也在动，表面刻纹泛出暗光，像是被什么唤醒了。两台仪器之间，空气微微扭曲，一道看不见的波纹扩散开来，脚下的地砖裂开细缝。
李文立刻退后半步，袖中蒲公英精灵全数飞出，在空中拉起静电网。木棉精灵紧跟着钻入地缝，根系迅速延伸，缠住松动的土层。地面晃了三下，停了，但浑天仪还在转，星盘的光也没灭。
云姬从侧门进来，手里拿着空间感知罗盘。她没说话，只看了一眼两台仪器的相对位置，眉头皱了起来。
“频率对上了。”她说，“不是巧合。”
李文点头。他早猜到有问题。天山回来这一路，罗盘震得越来越频繁，尤其靠近玉门关时，几乎和体内那股异样波动同步。他一直以为是毒素残留，现在看，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走。
“它在找东西。”他说，“或者，被什么东西找到了。”
云姬走到星盘前，指尖悬在刻纹上方三寸，没碰。她的感知力顺着空间缝隙探进去，像在摸一道看不见的墙。几秒后，她收回手。
“底下有东西。”她说，“三百丈深，金属结构，但不是铁，也不是铜。齿轮组，至少七层叠在一起，每层都在转，方向不同。”
李文盯着地面。裂缝还在，但不再扩大。他让蒲公英精灵继续维持静电场，防止共振加剧，又召来冰莲精灵，在浑天仪底座结了一层薄霜，减缓转动速度。铜环的噪音终于低了下去。
“地脉被扰动了。”他说，“这玩意儿本不该动。”
云姬没接话。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罗盘，指针正缓慢偏移，指向西北方向——和天山雪洞的位置大致重合。她忽然想起什么。
“雪莲根部有脉络搏动。”她说，“像在传输什么。当时我以为是植物自身循环，现在看……它可能是节点。”
李文眼神一沉。
贵霜人带着古卷，星盘能共振，雪洞有活体植物，地下埋着非自然齿轮。这些事单独看都不合理，可串在一起，像是某张大网的几个锚点。
他没再犹豫，立刻下令：“封锁观测台，所有人撤到五十步外。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靠近。”
传令兵刚走，地面又震了一下。这次比之前轻，但裂缝多了两条，从墙根一直延伸到浑天仪底座。李文让木棉精灵加厚根网，同时让蒲公英精灵在空中织出三层静电屏障，防止能量外泄。
云姬却没退。
她蹲在一条裂缝旁，从怀里取出一片琉璃碎屑，轻轻放进去。碎屑刚触到底部，就发出轻微的“咔”声，像是被什么咬住了。她迅速抽手，碎屑断成两截，断面泛着金属光泽。
“不是石头。”她说，“是外壳。底下有东西在动。”
李文走过去，让冰莲精灵释放寒气，沿着裂缝往下冻。寒气渗入百丈，突然被一股热流挡住，像是撞上了屏障。他换用蒲公英精灵的静电往下探，信号传到两百丈时中断，最后一瞬捕捉到规律的震动——咔、咔、咔，像齿轮咬合。
“它在运行。”他说，“一直都在。”
云姬站起身，看了他一眼：“我要下去看看。”
“不行。”李文直接拒绝，“你下去，地脉一乱，整个营地都得塌。”
“那它迟早还会动。”她说，“而且下次，可能不是地震。”
李文沉默。
他知道她说得对。这东西不是死物，而是某种系统的一部分。星盘共振不是意外，是触发机制。现在只是地动，下次可能就是更大的异变。
他让蒲公英精灵加强监控，又调来五只木棉精灵，在观测台下方构建立体根网，确保地层不会继续开裂。然后他从布袋里取出一粒冰莲种子，按进地面裂缝。
绿芽破土，迅速生长，冰莲精灵再现，透明身躯微微发亮。它顺着裂缝往下探，寒气一路冻结松动的岩层，直到两百九十丈深处，突然停住。
李文闭眼感应。
精灵传回的画面里，是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立着七层齿轮组，每层直径超过十丈，材质如黑曜石，表面刻满符文。齿轮缓缓转动，方向各异，但彼此咬合精密，没有一丝错位。最底层的齿轮中心，插着一根金属轴，轴端延伸进岩壁，不知通向何处。
云姬也闭上眼，用空间感知力探入。她的意识刚触到齿轮表面，符文突然亮起，一道空间裂隙在齿轮前方撕开，只有半尺宽，但边缘锐利如刀。
她立刻收回感知。
“有人设了陷阱。”她说，“碰它，就会开。”
李文睁开眼，正要说话，地面猛地一震。
裂缝扩大，浑天仪和星盘同时爆发出强光，两股能量在空中交汇，形成一道螺旋光柱，直冲屋顶。李文抬手一挥，冰莲精灵撞向光柱，寒气瞬间凝结，光柱被截断，屋顶只留下一道焦黑痕迹。
可就在这瞬间，那道空间裂隙又出现了，比刚才宽了一倍。
三具机械生物从里面爬出。
形如蜘蛛，通体金属，关节处泛着蓝光，八条腿每一根都带倒刺。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圈旋转的环状结构，中心凹陷处喷出淡绿色腐蚀液。它们落地后没立刻攻击，而是分散站位，将观测台中央围住。
李文吹响骨哨。
三声短促哨音划破空气。不到十息，营地外围的沙地隆起，三只蝎王破土而出，身后跟着三十只战斗蝎，尾刺高举，毒囊饱满。
机械生物察觉到威胁，头部环状结构加速旋转，腐蚀液喷向地面。沙土被蚀出深坑，冒出白烟。一只战斗蝎被溅到，外壳迅速发黑，动作迟缓下来。
李文立刻下令：“避开正面，绕后攻关节！”
蝎王群分散行动，两只从左侧包抄，一只正面牵制。机械生物转身追击，关节转动时发出金属摩擦声。就在这瞬间，三只蝎王同时跃起，尾刺齐射，毒液精准钉入对方后肢连接处。
腐蚀液和蝎毒接触，发出“嗤嗤”声。机械生物动作一滞，一条腿当场卡死。第二轮毒刺紧跟着射入，三具机械生物的移动能力全部瘫痪。
李文没给它们恢复的机会，挥手让冰莲精灵释放寒气，将三具机械生物冻结在原地。然后他下令：“拖出去，埋进沙层最深处。任何人不准拆解，不准研究。”
士兵上前，用铁链套住机械生物，拖向营地外。李文盯着那道逐渐闭合的空间裂隙，对云姬说：“它们不是来杀人的。”
“是侦察。”云姬接道，“或者，是哨兵。”
李文点头。
这种级别的机械，不可能只派三只。它们出现，说明底下那个系统已经察觉到外界干扰。今天能放出三只，明天就能放出三十只。
他让蒲公英精灵继续监控浑天仪和星盘，又命木棉精灵在观测台周围构建三层根网，形成物理隔绝。然后他去找呼衍铁。
呼衍铁刚带人巡视完边境，风尘仆仆进来。
“北面十里，有马蹄印。”他说，“新留的，数量不多，像是探子。我让驼峰骑兵盯住了，没靠近。”
李文问：“方向？”
“冲着震区来的。”
李文眼神一冷。
有人在等异变发生。地震一起，立刻有人靠近，说明他们早就知道会出事。
“封锁外围，设三道哨卡。”他说，“凡靠近者，无论身份，一律扣押。”
呼衍铁应声而去。
李文回到观测台时，李守诚正站在门口，脸色凝重。
“族里有人说，这是天罚。”李守诚说，“地动山摇，星仪自转，是祖宗动怒。”
李文看着他，没反驳。
他知道，这种时候，解释没用。恐慌一旦起来，靠道理压不住。
“星图没乱。”他说，“天命在握。您信我，这事能平。”
李守诚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点头：“我信你。但你要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族老们不会安生。”
“很快。”李文说，“等我把地下的东西看清楚。”
李守诚走了。
李文站在观测台中央，看着浑天仪静止的铜环，又摸了摸袖中的罗盘。指针还在轻微震颤，频率比之前慢了，但没停。
他知道，这东西没睡死。
它只是被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