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里的灰烬被风吹起一角,刚落下的雪粒钻进窗缝,碰着余温即化。李文站在案前,指尖还残留着密信燃烧后的焦味。
文书官跌撞闯入,靴底在门槛磕出闷响:“急报!荀彧出城赴约,行至邙山雪谷遭袭,随从尽殁,人被逼入断崖侧道,生死不明!”
李文没动,只问:“谁传的信?”
“匿名,用的是旧驿道暗桩的火漆印。”
桌上浑天仪残存的气运波纹还在跳动,他俯身将一缕气运注入,调出最近半刻钟的波动图谱。一道极细的共鸣线浮现,来自一枚玉佩——荀彧随身佩戴的家族信物。信号微弱,但在雪谷东北坡确有持续震颤。
他转身抓起木剑,披上黑氅就往外走。
云姬已在门外等了半炷香。她没问去不去,只递过一面铜镜,镜背刻着细密的空间符纹。李文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行辕。
马队刚牵出来,呼衍铁也到了。李文摆手:“你带三十骑绕南岭,虚张声势引开伏兵。我和云姬走中线,直插谷底。”
“那太险。”呼衍铁皱眉,“雪厚过膝,中线有寒蛊陷阱,前年冻毙过整支斥候队。”
“我知道。”李文解下腰间罗盘塞进内襟,“所以才要快。荀彧撑不了太久。”
话落,他已踏进风雪。
山路越往上越窄,积雪深得能没到大腿。云姬走在前头,铜镜贴在左臂外侧,随时感应空间波动。李文紧随其后,袖中茶树精灵悄然释放根须,探入雪层。每走十步,精灵就停下,细根在地下缠绕一圈,将寒毒吸净,再向前延伸一段安全路径。
“前面有裂口。”云姬忽然停步。
李文眯眼望去,一道斜裂的沟壑横在前方,宽约两丈,底下黑不见底。风从缝隙里往上冲,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不是天然形成的。”他说。
云姬将铜镜平举,镜面朝下。一道微光扫过雪面,映出几条几乎看不见的丝线,从沟沿延伸至对面岩石背后。
“机关触发点。”她低声道,“拉断就会惊动埋伏。”
李文没答,从袖中取出三粒茶籽,弹指射向对面。茶籽落地即生,嫩芽破雪而出,迅速长成半人高的灌木。他借势跃起,踩着枝干荡过沟壑。云姬紧随其后,落地时铜镜一转,将残留的空间波动扫入镜中。
刚站稳,云姬猛地抬手:“裂隙在扩大。”
她话音未落,空中骤然撕开一道银白缝隙,寒气如潮涌出。三道白影从里面翻滚而出,落地成形——皆是冰螭,通体半透明,背生锯齿状脊刺,眼眶空洞却泛着幽蓝冷光。
“呼衍枭的蛊兽。”李文握紧木剑,“专克谋士气运。”
冰螭低吼,前爪刨地,雪粉被卷成锥形旋风。其中一头猛然扑向左侧岩壁,那里正躺着昏迷的荀彧,衣襟染血,左肩被抓出三道深痕。
李文冲上前,木剑点地,一缕气运注入雪层。荆棘藤蔓瞬间破雪而出,缠住冰螭后腿。那兽挣扎,藤蔓却越收越紧,刺入鳞甲。
云姬已将铜镜嵌入雪地,双手结印。镜面反射的月光被拆成六道,呈扇形铺开,在空中交织成网。第二只冰螭刚跃起,就被光网兜住,动作一滞。
第三只最狡,贴地滑行,绕开藤蔓直扑荀彧。李文来不及再召植物,直接扑过去,用身体挡在荀彧前方。冰螭利爪挥下,他侧身避让,左臂外侧划开一道血口,血珠溅在雪上,瞬间结成红冰。
他咬牙,右手一扬,雪莲精灵浮现,花瓣张开,清冽气息弥漫开来。冰螭动作迟缓,鼻孔渗出黑液。
“现在!”李文喝。
云姬双手猛压,镜面光网收缩,将第二只冰螭牢牢钉在原地。李文趁机抽出木剑,剑尖引动气运,催动荆棘全力绞杀第一只。藤蔓爆裂,冰螭发出尖啸,躯体炸成碎冰。
第三只还想挣扎,却被雪莲精灵的寒气冻住关节。李文一步上前,木剑横扫,将其头颅斩断。尸身倒地,化作一滩黑水,渗进冻土。
云姬拔出铜镜,脸色发白。她刚才强行扩大镜面反射范围,耗损不小。
李文顾不上自己,蹲下查看荀彧伤势。血已经凝住,但气息微弱。他撕开内衫,将干净布条压在伤口上,再用腰带固定。
“能走吗?”他问云姬。
“东沟有条隐道,避开主坡,但要翻一段冰崖。”
“那就走东沟。”
李文背起荀彧,云姬在前带路。风雪渐小,远处山脊传来一声鹰唳,划破寂静。
荀彧在昏迷中忽然动了动,手指蜷缩,像握着笔杆。
李文察觉到,低声说:“先生智谋冠绝当世,若愿与我共图大业,西域万里江山,皆可执笔而定。”
荀彧没睁眼,但指尖轻轻一勾,搭上了李文肩头的衣缝,仿佛签下无声契书。
云姬回头看了眼,没说话,只将铜镜收进袖中。
行至半山腰,李文忽然停下。他摸出罗盘,发现指针轻微晃动,不是因为星图,而是感应到了某种残留的气运痕迹——就在他们刚才经过的沟壑边缘。
“有人看过我们。”他说。
云姬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林线,雪地上有一串极淡的脚印,走向西北,中途消失。
“不是呼衍铁的人。”
“也不是玉门关的制式靴。”李文收回罗盘,“是软底履,轻功走法,落点避开了所有陷阱标记。”
他没追,只低声对云姬说:“回程走东沟,避开主道。”
云姬点头。
风彻底停了。最后一片雪花落在荀彧眉间,融化成水珠,顺着额角滑下,滴在李文的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