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的防御阵列还在冒烟，岩甲兽瘫在地上，外壳裂开，露出内里烧焦的灵纹。李文的手还举着，掌心悬浮的菌球已经消失，刚才那一掷耗掉了他最后一点储备。
于吉站在原地，盯着那具从九幽巨门里爬出来的龙骨骑士，脸色比海水还冷。骑士的一只脚已经踩上海床，金属战马的蹄子陷进泥沙，发出低沉的嘶鸣。
李文没动，也没再召唤新的菌群。他知道，刚才那一击只是试探，真正的威胁不是这具残骸，而是那扇正在缓缓开启的巨门。
云姬靠在平台边缘，嘴角的血还没擦，银瞳微微颤动。她没看骑士，而是死死盯着提炼炉的方向——炉体外壳已经发红，内部温度失控，原油管道开始渗漏，黑色黏液顺着裂缝往外淌。
“炉温撑不住了。”她声音很轻，但李文听到了。
他立刻转身，木剑插进地脉，气运顺着剑身灌入翡翠精灵。光膜重新亮起，勉强撑住死气的侵蚀。平台上的仪器“滴”了一声，提炼程序进入最后三十秒倒计时。
“赤奴！”李文喊。
赤奴从柱子后站出来，左臂还在流血，但他没管，抄起一把铁铲就往泄漏的原油上压。黑液碰到铁铲，立刻“嗤”地冒烟，金属表面出现坑洼。
“别用手碰！”李文喝住他，抬手打出一道符纹，封住泄漏口。黑液停止外溢，但地面已经积了一小滩，正缓缓蠕动，像有生命一样往炉口方向爬。
云姬闭了闭眼，银瞳锁定提炼炉核心。她抬手，指尖划过空气，一道空间裂隙在炉顶打开。地龙幼崽从舱内冲出，跃到她面前，张口喷出一道微弱的龙息。
龙息落进炉膛，火焰猛地一缩，随即稳定下来。炉体震动减弱，倒计时归零。
“成了。”云姬低声说。
炉口缓缓打开，一股浓烈的油腥味冲出。一滴黑色黏液从管口滑落，落在收集皿中，表面泛着诡异的油光，像是能吸走周围的光线。
李文走过去，伸手探向那滴原油。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黑液突然一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收回手，从袖中取出一块气运符，轻轻按在皿沿。符纸燃起青火，气运渗入原油。
黑液开始翻滚，缓缓升起，拉长成一道细丝，接着膨胀，扭曲，最终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黑色人形。身高不过三尺，浑身覆盖油膜，双目是两团幽蓝火焰，头顶飘着几缕油丝，像头发。
石油精灵低头，对着李文微微躬身。
李文没动，盯着它看了两秒，才缓缓点头。
精灵立刻转身，扑向地面那滩残留的原油，一口吞下。它的体型微微胀大，火焰眼瞳更亮了些。
“能控制？”赤奴靠过来，声音发紧。
“认主了。”李文说，“但它还不稳定。”
话音刚落，平台另一侧传来“咔”的一声脆响。三具骨龙残骸突然抽搐，关节处的晶石开始充能，发出暗红色的光。
“自毁程序。”云姬睁眼，“核心死气要爆了。”
李文抬手，石油精灵立刻化作一道黑影，扑向最近的一具残骸。它张口，直接咬住骨龙的脊椎，油膜顺着缝隙渗入。金属关节迅速发黑，死气被吸进体内，精灵的火焰眼瞳猛地一涨。
残骸停止充能，晶石熄灭，彻底瘫倒。
石油精灵没停，转身扑向第二具。这次它没再吞噬，而是双臂一振，从掌心喷出一道火柱。火焰呈暗金色，温度极高，骨龙刚接触就被熔穿，铁水滴落，砸进海床，发出“嗤嗤”声响。
第三具残骸刚启动，火柱已经砸来，瞬间化作铁水。
火焰散去，平台安静下来。石油精灵站在原地，体表凝出一层黑色甲壳，像是进化了一层。
李文走过去，抬手打出一道气运符纹，将精灵笼罩。符纹亮起，显示“已绑定，归属运朝体系”。
他点点头，心念一动，将精灵收入气运空间。
空间内，石油精灵安静地站在角落，火焰眼瞳微微闪烁。李文隔着空间屏障观察它，发现它的核心在缓慢跳动，像是有某种频率在干扰。
他皱眉，抬手引动罗盘，一道星纹光束照进空间，落在精灵身上。光束扫过，精灵突然抬头，火焰眼瞳剧烈晃动。
“这只是开始……”
声音从精灵体内传出，低沉、阴冷，带着熟悉的扭曲语调。
李文眼神一冷，立刻切断气运连接，同时在空间边缘布下七重封印符阵。符阵亮起，将精灵彻底隔离。
“呼衍枭？”赤奴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
李文没回答。他盯着被封印的精灵，手指在木剑上轻轻敲了两下。
刚才那句话，不是幻听。也不是残留记忆。是直接从精灵核心传出来的，带着明确的意志。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刚才引导气运时，指尖沾到了一点黑液。现在那块皮肤已经发黑，像是被腐蚀了。
他不动声色地抹去污迹，转头看向提炼炉。
炉内还剩最后一滴原油，静静躺在皿中，表面油光流转，像是在呼吸。
云姬走过来，银瞳扫过那滴油，眉头微皱：“它在等。”
“等什么？”
“等下一个被污染的载体。”她声音很轻，“这油，已经不是单纯的资源了。”
李文沉默片刻，抬手将最后一滴原油也收入气运空间，单独封存在另一个隔间。
于吉一直没说话，此刻突然开口：“你打开了不该开的门。”
李文看向他：“门不是我开的。”
“但你用了门里的东西。”于吉盯着他，“死气、骨龙、献祭——这些都不是你能掌控的。你现在养的不是精灵，是灾祸的种子。”
李文没反驳。他知道于吉说得对。
但他也没退。
他转身走到平台边缘，望向海底深处。那里，九幽巨门已经重新闭合，只留下一道裂痕，像是大地的伤疤。
飞舟的引擎开始预热，准备返航。
“灾祸来了，就得有人挡。”他说，“我不养它，它也会自己长出来。”
赤奴走过来，站在他身边：“那接下来怎么办？”
“隔离所有原油样本，暂停提炼。”李文说，“通知西域科学院，准备净化阵法。这东西能用，但必须先锁住它的根。”
云姬点头：“我会在空间裂隙上加一道监视符。”
李文最后看了一眼气运空间的方向，转身走向飞舟。
舱门即将关闭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提炼炉。
炉底，一滴极小的黑液正从缝隙中渗出，缓缓滑落，滴在金属地板上。
地板发出轻微的“嗤”声，留下一个焦黑的小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