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煜的车如同失控的野兽,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停在老宅铁艺大门外。
他甚至没有等门卫完全打开大门,便一脚油门强行擦着缝隙冲了进去,车轮在精心修剪的草坪上留下狰狞的痕迹。
他猛地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冲向主宅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骇人煞气。
佣人们看到他这副模样,都吓得不敢上前,纷纷避让。
“老爷子呢?!”
纪煜抓住一个老管家的胳膊,声音嘶哑低沉。
老管家被他眼中的血红和戾气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回答:“老、老爷在……在书房……”
纪煜一把甩开他,如同旋风般冲上二楼,径直冲向那间他从小到大都感到压抑和疏离的书房。
他甚至没有敲门,直接“砰”地一声猛地推开了沉重的实木门!
书房内,纪旌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庭院,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个相框。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他不悦地蹙起眉头,缓缓转过身。
当他看到来人是纪煜,以及纪煜那副仿佛要杀人的模样时,纪旌的眉头皱得更深,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和审视:“放肆!进门不知道敲门吗?谁教你的规矩!”
若是平时,纪煜或许还会压下性子,但此刻,所有的怀疑、愤怒和被欺骗的寒意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喷发!
他一步步走向纪旌,目光如刀,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直接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名字:
“严、啸、天、在、哪、里?”
纪旌拿着相框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虽然幅度极小,但并未逃过纪煜死死盯着的眼睛。
他脸上那丝不悦迅速被一种更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所取代,有震惊,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慌乱?
但他毕竟是掌控纪家多年的家主,城府极深。
那丝异样只存在了一瞬,便被他用更加威严的怒火所覆盖。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纪旌将相框重重扣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厉声喝道,“严啸天早就死了二十多年了!骨灰都不知道撒在哪片海里!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疯话?!”
他的反应激烈,看似是被荒谬的问题所激怒,但纪煜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迟疑和掩饰!
“死了?”纪煜嗤笑一声,笑容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和愤怒,他一步步逼近,几乎与纪旌面对面,目光毫不退缩地直视着父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是啊,官方记录里他确实是死了。可是,一个死了的人,怎么会戴着那块红色的蝎子手表,躲在暗处,像条毒蛇一样策划着搞垮钱家,离间纪钱两家,甚至差点一枪要了你儿子的命?!”
他猛地拿出手机,调出那张死亡威胁照片和邵唯衍的汇报记录,几乎要怼到纪旌脸上!
“看看这个!看看你‘死了’二十多年的老对手是怎么问候你儿子的!再看看这个定位!从纪家老宅发出去的指令!灭口你亲生儿子的指令!”
纪煜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嘶吼:“还有钱昕昕母亲当年的‘意外’!钟助理的灭口!所有的一切,背后都有这个‘老师’的影子!而这个‘老师’,就是严啸天!一个本该化成灰的人!”
“你现在还告诉我他死了?!纪旌!你到底瞒了多少事?!他是不是一直就藏在这里?!藏在你眼皮子底下?!甚至……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的?!”
最后那句质问,纪煜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被至亲之人彻底背叛的痛楚和难以置信的寒意!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纪旌的脸色在纪煜连珠炮般的质问和甩出的证据面前,终于无法维持完全的镇定。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剧烈闪烁,那是一种秘密被骤然撕开的惊怒和一种深沉的、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缓缓地、极其沉重地坐回了他那张宽大的皮质扶手椅上,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避开了纪煜那灼热的、仿佛要将他烧穿的目光。
书房里陷入一种死寂的沉默,只有纪煜粗重的喘息声和纪旌略显紊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良久,纪旌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对你更好。”
这句话,无异于默认!
纪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扔进冰窟!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被亲生父亲亲口证实!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
“对我更好?”纪煜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颤抖,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红木书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看着我!纪旌!看着你儿子的眼睛说!纵容一个杀人凶手藏在身边,策划一场又一场谋杀和阴谋,差点害死我和钱昕昕!这对谁更好?!对纪家吗?!对你那可笑的控制欲和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吗?!”
“纪家能走到今天,站在这个位置,你以为靠的是什么?是干干净净的商业竞争吗?”纪旌的声音低沉而冷酷,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麻木和某种偏执,“有些债,有些秘密,必须带进坟墓里!揭开对谁都没有好处!只会让纪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所以你就用别人的血和命来掩盖你的秘密?!用钱昕昕父母的命?!用钟助理的命?!甚至可能搭上你儿子的命?!”纪煜简直无法理解这种逻辑,愤怒让他口不择言,“纪旌,你真是我见过最冷血、最自私的混蛋!”
“放肆!”纪旌猛地抬起头,眼中终于燃起了真正的怒火,那是一种被触碰到逆鳞的暴怒,“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没有我,没有纪家,你以为你能有今天?!你能随心所欲地去玩你那该死的赛车?!”
“我宁愿没有!”纪煜毫不退缩地吼了回去,眼中充满了血丝,“我宁愿做个普通人!也不想沾上你们这些肮脏的、带着血的钱和秘密!”
父子二人如同在书房里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彻底决裂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