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铮走的第四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林晚还在睡梦中。连日来的担忧让她睡得并不沉,梦里总是些光怪陆离的片段。突然,一阵急促又带着克制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嫂子!嫂子!开门啊!”
是陌生的年轻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清醒,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胡乱披上棉衣,趿拉着鞋就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小战士,满脸疲惫,眼圈泛红,军装上还沾着些许泥雪痕迹。他看到林晚,声音带着哽咽:“嫂子……团长,团长他受伤了!部队刚回来,直接送医院了!”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林晚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下意识地扶住了门框,脸色瞬间煞白。
“受伤了?严不严重?伤到哪里了?”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隔壁的李姐。李姐披着外套急匆匆出来,一看这阵仗,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赶紧上前一步扶住林晚有些发软的身子。
“晚妹子,别慌,别慌!”李姐稳住她,转头问那小战士,“同志,韩团长现在怎么样?”
“伤在腿上,流了很多血,一到驻地就直接送手术室了!”小战士快速说道。
“走!去医院!”李姐当机立断,对林晚说道,语气不容置疑,“我陪你一起去!”
林晚此刻脑子一片空白,全靠李姐撑着才没有瘫软下去。她胡乱地点着头,也顾不上换衣服,只在棉衣外面又裹了条厚围巾,就被李姐半扶半搀着,跟着小战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部队医院赶。
清晨的寒风刮在脸上,刺骨地冷,却比不上林晚心里的冰凉。
赶到医院手术室外,走廊里一片肃静,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手术室门上的灯亮着刺眼的红色。林晚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李姐用力扶住她,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
“别怕,晚妹子,手术就说明在救,在救就有希望!”李姐紧紧握着林晚冰凉的手,一遍遍地安慰,“韩团长福大命大,肯定没事的!当兵的身体底子好,扛得住!”
林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脑海里全是韩峥离家前那个清晨,他俯身亲吻她额头的画面,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如果他……她不敢想下去。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李姐陪在身边,不时低声安慰,或是去给她倒杯热水,尽管林晚一口也喝不下。
大约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
林晚猛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眼前一阵发黑,幸好李姐扶住了她。
“医生,他怎么样?”林晚的声音嘶哑干涩。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平稳:“手术很成功,腿上的撕裂伤已经缝合好了,失血过多,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幸好送来得还算及时,没有伤到主要动脉和神经。接下来要注意防止感染,按时换药,补充营养。”
听到“手术成功”四个字,林晚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眼泪这才后知后觉地涌了出来,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很快,韩峥被护士推了出来。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因为麻醉还未完全消退,双眼紧闭,眉头却无意识地微蹙着,似乎在忍受着疼痛。
林晚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李姐陪着林晚一起跟着到了病房,看着护士将韩峥安顿好。医生又嘱咐了一些护理注意事项,李姐都仔细记下了。
“晚妹子,这边暂时稳定了,我先回去一趟。”李姐对林晚说,“你在这儿守着,我回去给你弄点吃的送来,你这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呢。”
林晚感激地点点头:“李姐,谢谢你,麻烦你了。”
“嗐,跟我还客气啥!”李姐拍拍她的手,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韩峥,这才转身离开。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韩峥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林晚在病床边坐下,轻轻握住韩峥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他的手很凉。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着那微弱的生命力,眼泪无声地滑落。
李姐说到做到,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带来了热腾腾的小米粥和煮鸡蛋。“你多少吃一点,不然哪有力气照顾韩团长?”她看着林晚吃了几口,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放心地离开。
中午时分,早上那个报信的小战士又来了,送来了食堂打的病号饭和一些水果。他红着脸说:“嫂子,团长是为了救人才受伤的,我们都……”话没说完,眼圈又红了。
林晚温和地谢过他,让他回去了。
午后,冬日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带来一丝暖意。也许是阳光的刺激,也许是麻药劲彻底过去了,韩峥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回笼的瞬间,剧痛也从右腿席卷而来,让他倒抽一口冷气。他适应了一下光线,微微侧头,就看到了伏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似乎累极睡着的林晚。
她的脸颊枕在他的手边,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地蹙着,显然被吓坏了,也累坏了。韩峥的目光瞬间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深深的心疼和眷恋。他动了动手指,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却牵动了伤口,让他闷哼一声。
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林晚。她猛地抬起头,对上韩峥清醒的、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眸。
“你醒了!”林晚的声音带着惊喜,随即又被巨大的后怕和自责淹没。看着他苍白虚弱的脸,腿上厚厚的纱布,想到他流了那么多血,受了这么大的罪,她的眼泪一下子决堤了。
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处,轻轻趴在他没受伤的胸膛上,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压抑的哭声泄露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峥哥……都怪我……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稀释那灵泉水了……要是用原液,你也许就不会流那么多血,不会受这么重的苦了……”
她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觉得是自己不够果断,才让他多受了折磨。
韩峥用没受伤的左手,艰难地抬起,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因为虚弱和干渴而沙哑,却异常坚定:“晚晚……不怪你……你做得对。”
他顿了顿,缓了口气,继续低声道:“若不是你提前准备了那水,减缓了流血,我可能撑不到回来……直接用了原液,效果太惊人,别人会看出端倪……到时候,你怎么解释?我们不能冒这个险……现在这样,正好……”
他的分析冷静而清晰,瞬间点醒了被自责冲昏头脑的林晚。是啊,如果灵泉水的效果太过逆天,必然会引起怀疑,那他们守护的秘密就可能暴露,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他的谨慎,是在保护她,保护他们的家。
想通这一点,林晚的哭声渐渐止住,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可是你受了这么大的罪……”
“皮肉伤,养养就好了。”韩峥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别哭了,看着我心疼。你和孩子没事,我就没事。”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而专注,仿佛在确认最珍贵的宝物完好无损。
林晚握紧了他的手,将脸颊重新贴在他的掌心,感受着他真实的温度和存在。悬了几天的心,直到此刻,才真正地、重重地落回了实处。还好,他回来了。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他活着回来,就好。接下来的日子,就换她来好好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