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铁交鸣的余音还在阴山深处的密林里回荡，王力合手中的青锋剑上凝着几滴深褐色的血珠，顺着剑脊缓缓滑落，在铺满腐叶的地面砸出微小的凹痕。不远处，那头身躯堪比小山的固棕熊已经没了声息，粗重的喘息彻底消散，唯有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剑伤还在汩汩流着黑血，皮毛下原本蕴含着澎湃妖力的筋肉，此刻已如败絮般松弛。
“呼……总算解决了。”王力合长舒一口气，收剑入鞘时，指节因过度用力还在微微泛白。这头五阶熊妖的防御力远超预期，他与水青联手缠斗了近三个时辰，剑砍、鞭抽、术法轰击，不知耗损了多少灵力，才终于在它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由水青以碧水软鞭缠住它的四肢，自己趁机一枪洞穿了它的心脏要害。
水青正俯身查看一旁的黑龙蛟，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素白的指尖轻轻拂过黑龙蛟背上深可见骨的爪痕——那是固棕熊盛怒之下拍出来的，连蛟鳞都被生生拍碎了几片，此刻还在渗着暗金色的血。“你先处理固棕熊的内丹，黑龙蛟这边我来看着。”她的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了这头奄奄一息的妖兽。
黑龙蛟的身躯比固棕熊纤细些，却也有两丈多长，此刻它伏在地上，巨大的头颅无力地搭着，金色的竖瞳半眯着，看到水青靠近，喉咙里发出“咔咔”的轻响，尾尖艰难地摆了摆，像是在求救。水青蹲下身，指尖泛起一层淡淡的碧色灵光，轻轻覆在它的伤口上，“很疼吧？别怕，我帮你。”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亲和力，黑龙蛟像是听懂了，原本紧绷的身躯竟微微放松了些，金色的瞳孔里泛起一丝依赖。水青见状，手腕一翻，一枚通体赤红、散发着淡淡药香的凝血丹便出现在掌心——这是她早年在碧水潭修炼时，用千年红莲与凝血草炼制的丹药，对妖兽的外伤有奇效。
“来，张嘴。”水青将丹药递到黑龙蛟嘴边，语气温和。黑龙蛟迟疑了一瞬，似乎在确认她没有恶意，随即缓缓张开嘴，露出细密的獠牙。水青轻轻一推，丹药便滚进了它的喉咙，顺着喉结的滚动滑入腹中。不过片刻，黑龙蛟的伤口处便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原本汩汩流出的血渐渐止住，它舒服地眯起眼睛，将头颅往水青手边蹭了蹭，随即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妖力吸收丹药的药力。
另一边，王力合已经走到了固棕熊的尸体旁。他指尖凝起一道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熊妖的丹田处——那里是妖兽内丹的所在。五阶妖兽的内丹蕴含着它毕生的修为精华，对修士来说是难得的修炼资源，尤其是这头固棕熊修炼了近百年，内丹的品质必然不低。
随着灵力缓缓剥离，一颗拳头大小的暗红色内丹从熊妖的丹田中浮了出来，表面萦绕着淡淡的土黄色灵光，即便脱离了本体，依旧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浑厚妖力，触之温热，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暖玉。王力合心中一喜，连忙取出一个刻着聚灵阵的玉盒，将内丹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盖好盖子的瞬间，玉盒上的符文亮起，将内丹的灵力牢牢锁住，避免流失。
“看来还是有点同类的感知啊。”王力合看着水青温柔照料黑龙蛟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水青本是青妖蛇与碧水蛟龙双灵合体化形，体内流着蛟龙血脉，难怪这黑龙蛟对她如此亲近，连带着对自己也少了几分妖兽的凶性。他走过去，目光落在黑龙蛟的伤口上，“它受的伤应该挺严重的吧？”
“硬扛了固棕熊正面攻击，能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水青直起身，擦了擦额角的薄汗，“你看它的内丹位置，刚才固棕熊那一声波差点震碎它的内丹，若不是它及时用妖力护住，此刻恐怕已经气绝了。”
王力合点点头，目光扫过不远处固棕熊的尸体，“都是五阶妖兽，这固棕熊看起来倒是比黑龙蛟强悍不少。”
“熊类妖兽本就是森林里的霸主之一，皮糙肉厚，力量又大，正面搏杀鲜有对手。”水青望着闭目调息的黑龙蛟，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不过黑龙蛟不一样，它有龙的血脉。若是能顺利进化成龙，别说这头固棕熊，就算是六阶妖兽，也未必是它的对手。”
“龙的血脉……”王力合心中微动。传说中，龙族是天地间最强大的种族之一，即便是拥有一丝龙血的妖兽，潜力也远超同类。他看着黑龙蛟身上渐渐亮起的淡淡金光，不由得感叹，“看来这黑龙蛟的生命力也很顽强。”
话音刚落，黑龙蛟的身躯突然轻轻一颤，周身的金光骤然亮了几分，原本苍白的鳞片渐渐恢复了光泽，背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疤痕。它猛地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精神奕奕的光芒，原本虚弱的气息变得沉稳起来，显然已经修复了大半伤势。
“恢复得真快。”王力合有些惊讶，这凝血丹的效果竟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黑龙蛟缓缓起身，身躯舒展了一下，发出“咔咔”的骨节声响。它先是对着水青低低地叫了两声，然后又转向王力合，巨大的头颅微微低下，竟是行了一个类似人类作揖的礼节，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感激。
水青见状，忍不住笑了，“好了，不用谢我们。你现在伤势还没完全好，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全面修养，这段时间别再动用妖力了，知道吗？”
黑龙蛟像是听懂了，尾巴轻轻拍了拍地面，然后猛地抬起头，身躯向上涌了几分，比之前又高了些许，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叫声，像是在回应水青的话。它叫了几声后，突然甩了甩尾巴，尾尖指向密林深处，然后又回头看了看王力合和水青，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你是想让我们跟着你走？”水青挑眉，试探着问道。
黑龙蛟立刻用力点了点头，金色的瞳孔里满是兴奋，随即转身，庞大的身躯在密林中灵活地穿梭，尾尖时不时回头示意他们跟上。水青看向王力合，眼中带着几分好奇，“看样子它是想带我们去什么地方，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王力合沉吟了一瞬，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这里已是阴山深处，寻常修士很少涉足，说不定真有什么奇遇。而且黑龙蛟对他们有感激之心，应该不会害他们。“走，看看也好，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两人紧随黑龙蛟身后，向着密林深处走去。林间的光线越来越暗，参天古木的枝叶层层叠叠，几乎将天空完全遮蔽，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叶缝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清香，偶尔能听到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却不见其他妖兽的踪迹，想来是刚才固棕熊的打斗声，将附近的妖兽都吓跑了。
大约走了半炷香的时间，前方的密林突然变得稀疏起来，一道残破的石墙出现在眼前。那石墙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表面布满了风化的痕迹，上面爬满了翠绿的藤蔓，部分墙体已经坍塌，露出里面暗灰色的砖石。再往前走，散落的砖石越来越多，有的半埋在土里，有的斜斜地靠在树干上，甚至还能看到几根断裂的石柱，柱身上刻着模糊的纹路，隐约能辨认出是某种阵法的符文。
“这地方……以前应该是个宗门吧？”王力合蹲下身，抚摸着一块刻有字迹的残碑。碑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几个残缺的笔画，但那古朴的字体和碑身上蕴含的淡淡灵气，都昭示着这里曾经的不凡。
水青抬手，一道碧色灵力如丝带般飘出，顺着地面的砖石蔓延开来，片刻后，她收回灵力，看向身旁的黑龙蛟，笑着问道：“小黑，这里以前是不是个宗门帮派？”
黑龙蛟听到“小黑”这个称呼，顿时兴奋地“咯咯”叫起来，巨大的头颅蹭了蹭水青的手臂，然后用尾尖指着那些残破的建筑，又对着水青“咔咔”地叫了起来，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水青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眼中渐渐露出惊讶之色——她体内的蛟龙血脉让她能勉强听懂黑龙蛟的话，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也能捕捉到关键信息。
过了片刻，水青转向王力合，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按小黑的说法，这里以前是‘灵青宗’，曾经是大陆顶尖的宗门之一。大概在万年前，为了镇退入侵的域魔族，灵青宗倾全宗之力参战，最后虽然成功击退了域魔族，却也遭到了域魔族的疯狂报复，宗门被夷为平地，弟子几乎全员战死，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灵青宗……”王力合喃喃自语，心中泛起一阵波澜。他曾在古籍中看到过关于万年前域魔入侵的记载，只是那时的记载太过简略，只说大陆修士联手抗敌，却从未提及有这样一个顶尖宗门为了守护大陆而覆灭。“原来万年前的大陆，真的有那么多强者。”他不禁想起刚才的感慨，“古籍上说，那时候有修士能达到大乘期，甚至有人突破到了仙王境界，可现在……我们能修到元婴期已经算是天赋出众，化仙期更是寥寥无几，两者简直天差地别。”
水青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金漠城那边已经出现了域魔族渗透的痕迹，照这个趋势，过不了几年，他们说不定会再次大举入侵。可现在大陆的顶尖战力只有化仙期，若是域魔族真的打过来，我们恐怕很难抵挡。”
“按理说，现在是他们进攻的最好时机，可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王力合皱起眉头，心中突然闪过重周长老的身影——当初在青石镇王家家族秘境里，重周长老曾悄悄告诉他，仓云界的修士一直在暗中牵制域魔族的主力，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在他没有达到大乘期之前，绝不能对外透露。
“你在嘀咕什么？什么‘原来如此’？”水青见他神色异样，不由得追问道。
王力合心中一凛，连忙收敛神色，笑着掩饰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或许域魔族还不确定我们现在的实力，所以先慢慢渗透，摸清楚情况再动手。”
水青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应该是这样。希望我们能尽快提升实力，不然真等域魔族打过来，就被动了。”
就在这时，黑龙蛟突然“咯咯”叫了两声，对着两人摆了摆尾巴，示意他们继续往前走。它的步伐比之前快了些，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王力合和水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好奇——看黑龙蛟的模样，前面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