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像是被一柄生锈的铁锤反复凿击着太阳穴。
沈清歌在一片柔软的混沌中挣扎，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身体却先一步感知到了危险。身下是触感极佳的真丝床单，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又昂贵的木质香气，掩盖不住那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陌生环境的冰冷。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末世废墟那灰败的天空，也不是她熟悉的指挥基地那冰冷的金属顶棚。而是一片缀满细碎水晶的穹顶，柔和的光线从水晶中漫射出来，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奢靡而暧昧的氛围里。
这是一个极大的房间，装修极尽奢华，巴洛克风格的家具，地毯厚得能淹没脚踝。但所有的窗户都被厚重的丝绒窗帘严实实地遮挡着，看不见一丝外面的光景，像一个华丽的金丝鸟笼。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汹涌地冲进脑海。
两个嬉笑扭曲的面容——她那个追了她半年，牵手都小心翼翼，背后却早已和她最好闺蜜纠缠在一起的校园男友；还有那个挽着她胳膊，甜腻地叫她“清清”，却在她果汁里下药的所谓闺蜜。
“清清，别怪我们……赌场那边逼得太紧了……”
“反正你这么漂亮，又是第一次……俱乐部那边开价一个亿呢！一个亿啊！够我们潇洒一辈子了！”
“等你进去，就知道‘感谢’我们了，哈哈哈……”
一个亿。
她被卖了。被她曾经信任的人，像处理一件多余的奢侈品一样，标上了一个惊人的价格，扔进了这个名为“天穹”的地方。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不是悲伤，是一种被彻底背叛、被物化的极致愤怒与恶心。属于原主沈清歌的恐惧和绝望尚未完全散去，如同潮水下的暗流。但更多的，是一种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属于末世指挥官的冰冷理智，正迅速覆盖、掌控这具身体。
她尝试活动手脚，一阵虚软无力，显然是药物残留的效果。身上原本的衣物被换掉了，现在穿着一件质地轻柔、近乎透明的丝质睡袍，勾勒出少女青涩又诱人的曲线。这屈辱的装扮让她眼神更冷。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厚重的实木房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西装马甲、经理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毫无温度的微笑。他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眼神锐利的黑衣保镖，像两座铁塔堵住了门口。
“沈小姐，你醒了。”经理的声音平淡，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漠然，“感觉如何？这里是天穹会所的‘尘域区’。从今天起，你就是这里的一员，代号‘尘奴’。”
沈清歌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刚刚褪去迷茫，此刻清澈又冰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这眼神让经理微微一怔，与他预想中的哭闹、恐惧或是歇斯底里完全不同。
“看来沈小姐是明白人。”经理扯了扯嘴角，“你的‘引荐人’已经替你预支了一笔‘安置费’，共计一亿元。这笔钱，需要你用之后的‘工作’来偿还。会所的规矩很简单，听话，就能活得舒服点，甚至有机会往上爬。不听话……”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里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寒意弥漫在空气中。
“我的……‘引荐人’？”沈清歌终于开口，声音因脱水和药物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
“是的，林威先生和李倩小姐。”经理报出那两个让她作呕的名字，“他们对你寄予厚望。”
沈清歌垂下眼睫，掩盖住眸底翻涌的杀意。寄予厚望？是期望她在这里被碾碎成泥，为他们换取逍遥快活的资本吧。
经理似乎懒得再多言，对身后使了个眼色。一个保镖将一个金属手环粗暴地套在她的手腕上，“咔”一声锁死。手环屏幕上跳出一串冰冷的数字：100,000,000.00。
一个亿的债务，像一道枷锁，昭示着她此刻的身份与处境。
“这是你的债务计数器，也是你的身份标识。好好戴着，它会时刻提醒你该做什么。”经理淡淡道，“你的第一个客人，王总，十分钟后到。他脾气不太好，你最好……学会顺从。”
说完，他带着保镖转身离开，房门再次被锁死。
顺从？
沈清歌抬起手腕，看着那串刺目的数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在末世，顺从意味着死亡。她能从最低等的清理队员，一步步爬到指挥百万军团的位置，靠的从来不是顺从。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这具陌生的、柔弱的身体坐起来，走到房间角落的全身镜前。
镜中的少女，拥有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肌肤瓷白，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最完美的杰作，一双杏眼即使此刻盛满冰霜，也依然潋滟生姿。校花之名，名副其实。但这过于出众的美貌，在此刻却成了最大的原罪。
她尝试调动体内那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的精神力，果然，空空如也。这具身体没有任何强化，脆弱得不堪一击。
但，战斗的技巧，杀戮的本能，以及那份深植于灵魂的、在绝境中寻找生路的冷静与谋略，还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清歌没有坐以待毙，她快速检查了整个房间。没有窗户，通风口极小且坚固，唯一的出口是那扇厚重的门。她扯下床单的边缘，将柔软的布料在手中缠绕，打成几个不起眼的、却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结。
十分钟刚到，房门被再次推开。
一个脑满肠肥、穿着花哨衬衫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满身酒气，眼神浑浊而贪婪地锁定在沈清歌身上。
“嘿嘿，小美人儿，等急了吧？”他搓着手，咧开嘴，露出被烟渍熏黄的牙齿，“老王我今天运气好，赢了不少，正好来尝尝鲜……”
他口中的“王总”，显然就是经理提到的那个“脾气不好”的客人。
王总摇摇晃晃地走近，咸猪手直接朝着沈清歌的脸蛋摸来。
沈清歌侧身避开，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王总，请自重。”
“自重？”王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淫笑着再次逼近，“来了这儿还跟老子装清高？老子花了大价钱的！告诉你，乖乖把老子伺候舒服了，少不了你的好处！要是敢不识相……”
他脸色一沉，猛地伸手抓住沈清歌纤细的手腕，力量大得让她蹙眉。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王总借着酒劲，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向她身上那件薄薄的睡袍。
就是现在！
沈清歌眼中寒光一闪。她没有试图挣脱那铁钳般的手，反而顺势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王总因为她突如其来的靠近而微微一怔的瞬间，她那只自由的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猛击向他腋下某处极隐秘的穴位！
这是末世军中流传的近身格斗技巧之一，针对人体神经丛的弱点攻击，不需要太强的力量，关键在于精准和速度。
“呃啊！”王总猝不及防，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抓住沈清歌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些许。
趁此机会，沈清歌膝盖猛地向上顶去，目标明确——男人的要害！
“砰！”
“嗷——！”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从王总喉咙里迸发出来。他整个人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弓着身子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裆部，脸色瞬间由红转为惨白，额头上青筋暴起，疼得浑身抽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清歌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刚才那一连串动作看似简单，却几乎耗尽了她这具虚弱身体积攒的所有力气。睡袍的肩带在挣扎中被扯断，露出小片雪白的肌肤，但她毫不在意，眼神冰冷地看着在地上哀嚎打滚的男人。
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但更大的麻烦，马上就要来了。
门口的保镖显然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房门被粗暴地推开。当看到倒在地上的王总时，两个保镖脸色骤变，一人立刻上前查看，另一人则眼神凶狠地锁定了沈清歌。
“你找死！”那名保镖低吼一声，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向沈清歌的脖颈，显然打算用最直接的方式制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沈清歌心脏一紧。刚才对付一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暴发户已是勉强，面对这种经过专业训练、体格健壮的保镖，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难道刚重生，就要再次面临绝境？
不！绝不！
就在那只大手即将触碰到她脖颈的瞬间，沈清歌猛地抬起下巴，目光越过保镖，看向门口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清晰而冰冷地喝道：
“弄残我对俱乐部是损失！而处理他的尸体，也需要成本！”
保镖的动作下意识地一顿。
沈清歌抓住这瞬息的机会，继续快速说道，目光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向某个可能存在监控的方向：
“我认为，我的价值，远高于这个只会惹麻烦的废物！”
房间里，只剩下王总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两名保镖面面相觑，一时间竟被这少女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势和言语中的笃定所慑，不敢再轻易动手。
也就在这一刻，在“天穹会所”某个守卫森严的监控室内，一块屏幕上正定格着沈清歌冰冷而决绝的面容。屏幕前，一个身姿挺拔、穿着黑色战术服，肩线凌厉的男人，微微挑起了眉。他刚调取“尘域区”的异常报告，恰好看到了这精彩的一幕。
霍峥，天穹会所的安保负责人，看着屏幕里那个明明虚弱不堪，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狼崽一样的少女，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名为“兴趣”的微光。
价值？
他倒要看看，这个被卖了一亿的“祭品”，能证明自己有多大的价值。
而房间内，沈清歌紧绷着身体，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她知道，她的话，一定已经传到了某些人的耳中。
暂时的安全，是用更危险的目光换来的。
她站在一片狼藉中，像一株在悬崖边顽强生长的荆棘，等待着未知的审判。她的反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