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一滴滴,从墙角细微的裂缝中渗漏而下,无声地汇聚在青砖地上,晕开一小滩令人心悸的深色。
那“哒……哒哒……”的轻响,在寂静的雨夜里,如同催命的符咒,敲打在楚惊鸿的耳膜上,也敲打在她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上!
血?!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四肢百骸一片冰寒!
哪里来的血?!这墙后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漏出血来?!
难道是……密道?!密道里发生了什么?!
昨夜那个身影……那只袖口可能沾染了类似颜色痕迹的手……
无数的可怕猜测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脑海,让她头皮发麻,几乎要窒息!
她猛地从榻上弹起,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角落。
越是靠近,那股若有似无的、极其淡薄的铁锈腥气便愈发清晰!
真的是血!
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恐惧和恶心感涌上喉头。
她强迫自己冷静,蹲下身,不敢用手去碰触,只是凑近了仔细观察。
液体很新鲜,确实是刚刚渗漏下来的。那么墙后……此刻正在发生什么?厮杀?刑讯?还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
那裂缝极其细微,根本无法窥见墙后情形。
她站起身,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视着这面墙,心脏狂跳不止。
这血漏得蹊跷!早不漏晚不漏,偏偏在她连续两夜宿于此殿,并且对密道产生怀疑之时漏了?是巧合?还是……又一个针对她的局?想吓唬她?引诱她做出什么反应?
或者……是墙后的人,在用这种方式……向她传递某种讯息?!求救?或是警告?!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极大的危险!
她该怎么办?
装作没看见?任由这血继续流?若是墙后真有人需要救助……
不!这深宫之中,陷阱重重,更可能是引诱她上钩的饵!她不能轻举妄动!
就在她心神剧震、进退两难之际——
“叩、叩叩。”
那熟悉的、轻微的叩击声,再次从被椅子挡住的那面墙壁方向传来!
楚惊鸿吓得浑身一颤,猛地扭头望去!
声音依旧来自那面墙!来自那块疑似暗门的墙板之后!
那个人……又来了?!
就在这血漏发生的时候?!
是巧合?还是……同一个人?!
叩击声不疾不徐,带着某种固执的节奏,再次响起。仿佛在催促,又仿佛在试探。
楚惊鸿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目光死死盯着那被椅子挡住的墙壁,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墙角那摊仍在缓慢扩大的血渍。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墙后的人,似乎因为得不到回应,叩击声停顿了片刻。
随即,楚惊鸿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嘴发出的、压抑的……呜咽声?!还是呻吟声?!
那声音极其模糊短暂,很快就消失了。
但她的听力经过特殊训练,绝不会听错!
墙后有人!而且可能……处境不妙!
那血……那声音……
她的心脏揪紧了。理智告诉她不要管,不要好奇,这一定是陷阱。可那微弱的、可能代表着生命正在流逝的声音,却像一根针,刺着她内心深处某种无法完全磨灭的东西。
叩击声没有再响起。
墙后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墙角血滴落地的“哒哒”声,依旧持续着,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诡异。
楚惊僵在原地,如同被钉在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终于,那墙角滴血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那摊暗红色的液体也不再明显扩大。
墙后,再无声息。
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又过了许久,直到那裂缝彻底不再有液体渗出,楚惊鸿才如同虚脱般,缓缓后退几步,后背抵住冰冷的床柱,滑坐在地。
冷汗早已浸透全身,手脚冰凉麻木。
这一夜,注定无眠。
她不敢再靠近那面墙,也不敢远离,就那么蜷缩在床榻边的地上,手中紧紧握着银簪,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滴血的声音、那声模糊的呜咽、那诡异的叩击……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密道中的人,是死是活?那血,是他的吗?皇帝……知情吗?
无数的疑问如同乱麻,缠绕着她,几乎要将她逼疯。
天光微亮时,宫人准时前来伺候洗漱。
当那名小宫女端着水盆进入内室,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那摊已然干涸发暗的血渍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呀!这……这里怎么……”
楚惊鸿的心猛地一提!
然而,那宫女似乎立刻意识到了失态,连忙捂住嘴,脸色发白,不敢再多看一眼,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眼神躲闪,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很快,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嬷嬷快步走了进来,看到那摊血迹,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她指挥着小宫女迅速用清水和布巾将那块地砖擦拭干净,不留一丝痕迹,整个过程沉默而麻利,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期间,她们甚至没有看楚惊鸿一眼,也没有询问一句,仿佛那摊血渍根本不存在,或者……是某种司空见惯、不容探究的事物。
楚惊鸿看着她们迅速清理现场,心中的寒意越来越盛。
这反应……太不寻常了!
她们似乎知道那血渍的来历,并且讳莫如深!
这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那面墙后,绝对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而这秘密,很可能是宫中心照不宣的禁忌!
清理完毕后,嬷嬷才像没事人一样,对楚惊鸿恭敬道:“大人,早膳已备好。李总管吩咐,请您用完膳后,直接去御书房即可。”
楚惊鸿沉默地点点头。
早膳依旧精致,她却味同嚼蜡。
再次踏入御书房,她的心境已然完全不同。
萧景玄依旧端坐御案之后,神情冷峻,正在批阅奏折。晨光透过高窗,落在他明黄的龙袍上,勾勒出威严的轮廓。
一切如常。
仿佛昨夜那惊心动魄的血漏与叩击,都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然而,楚惊鸿却敏锐地注意到——今日他换了一身龙袍。虽是同样的明黄色,但袖口的纹样似乎略有不同。
而且,他揉按太阳穴的频率似乎比昨日更高,眉宇间那丝疲惫挥之不去,甚至……眼底似乎带着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血丝?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那血……那昨夜墙后的动静……与他有关吗?
她垂下眼睫,不敢再多看,默默走到自己的小书案后。桌上依旧堆着那如山般的西北粮赋账册。
她拿起一本,试图继续核对,却发现自己的手仍在微微颤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萧景玄并未立刻理会她,直到处理完手头几份紧急奏报,才抬眸看向她,目光在她明显憔悴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
“昨夜……没睡好?”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关切,也听不出试探。
楚惊鸿的心猛地一紧,握紧了袖中的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回陛下,许是……择席,臣无碍。”她低声回道,声音尽量平稳。
“是么。”萧景玄不置可否,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御案,“朕还以为,是偏殿哪里的动静,惊扰了爱卿的清梦。”
楚惊鸿的呼吸骤然一窒!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他甚至可能……什么都知道!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那里面,平静无波,却仿佛蕴藏着能吞噬一切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