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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粪池加钱

长丰机械厂副厂长办公室的门,在李国栋那声故作威严的“进来”之后,在陆辰面前缓缓打开。一股混杂着劣质茶叶、陈旧文件、皮革沙发和淡淡樟脑丸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属于特定权力阶层的、封闭而陈腐的气息。

陆辰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混合着谦卑、热络和恰到好处拘谨的笑容,微微弓着腰,侧身走了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喧嚣。孙大富则被留在门外走廊的长椅上,坐立不安,肥硕的屁股只敢挨着椅子边沿,眼神紧张地扫视着过往的、穿着体面工装或干部服的身影,仿佛随时准备跳起来鞠躬。

办公室不大,但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气派。一张宽大的、刷着深棕色漆的实木办公桌占据着中心位置,桌面上堆满了文件、报纸和一个巨大的、印着“先进工作者”字样的搪瓷缸子。桌子后面,是一张同样宽大的、蒙着黑色人造革的老板椅。此刻,一个年近五十、头顶微秃、挺着个颇具规模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深陷在椅子里,手里端着一个白瓷茶杯,慢悠悠地呷着。正是副厂长李国栋。

他穿着一件藏蓝色的毛料中山装,领口扣得一丝不苟,但微微发黄的白衬衫领子暴露了浆洗过度的痕迹。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大,此刻正微微眯着,带着一种审视和居高临下的意味,打量着走进来的陆辰。那眼神,像在估价一件旧货。

“李厂长!您好您好!打扰您工作了!”陆辰几步上前,在距离办公桌一米左右的地方站定,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堆满了发自肺腑(实则精心计算)的尊敬和热忱,“我是技术科新来的临时工,小陆!陆辰!一直久仰李厂长您的大名,都说您是咱们厂的技术权威,最懂行,最体恤咱们工人了!今天冒昧过来,主要是……”他语速不快,吐字清晰,语气真诚得毫无破绽,同时,那双锐利的眼睛飞快地扫过办公室的布局。

靠墙是一排刷着绿漆的铁皮文件柜,柜门紧闭。角落里放着一个脸盆架,上面搭着一条半旧的毛巾。最引人注目的,是办公桌旁边一个红木小茶几。茶几上,一套紫砂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个圆肚茶壶,几个小巧的品茗杯,旁边还有一个红泥小炭炉和一把蒲扇。整个布置,刻意营造出一种“雅致”的氛围,但在陆辰眼中,却处处透着附庸风雅的刻意和生硬。

“技术科?临时工?”李国栋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打断了陆辰的话。他慢条斯理地摘下金丝眼镜,用一块绒布擦拭着镜片,眼皮都没抬,“赵主任没跟我提过招什么临时工啊?你有什么事?”语气冷淡,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感和不耐烦。

陆辰脸上笑容不变,甚至更加谦卑热切:“李厂长,是这样的!赵主任他……他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在家歇着呢。厂里不是刚处理了一批报废的dt-7车床嘛,废料堆那边积压了不少东西,后勤那边催着要清理,技术科这边也得配合着出个最终的报废确认清单。赵主任就让我……让我先跑跑腿,把清单拿过来,麻烦您给签个字,走个流程。”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刻意避开了藏着紫砂壶的位置)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纸上,是他模仿赵德柱笔迹、伪造的一份极其简单的报废设备清单,只笼统地列出了几大类废铁的名称和重量,最关键的那批dt-7部件,被巧妙地混在了“废旧机床零部件”这一大类里。

李国栋接过纸,随意地扫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这点破事也要我签字?后勤科干什么吃的?技术科没人了?”他随手把纸丢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重新戴上眼镜,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里,手指不耐烦地在扶手上敲打着,“再说,报废确认,光签个字有什么用?东西呢?都回炉了?没回炉堆那儿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报废了?万一里面有什么还能用的好东西,当废铁卖了,那不是国有资产流失吗?这责任谁负?”

他敲打扶手的节奏加快,语气里充满了官僚式的推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

来了!陆辰心中冷笑。这草包,要好处还要得这么冠冕堂皇。

“李厂长您说得太对了!高瞻远瞩!”陆辰立刻露出恍然大悟、无比钦佩的表情,身体又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神秘兮兮,“所以啊,赵主任特意交代我,除了这份清单,还有点……特别的东西,一定要亲自交给您看看!他说这东西放厂里不合适,放废料堆更可惜,只有您这样的行家,才懂得欣赏它的价值,放在您这儿,才算是物归原主,明珠不暗投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如同捧出稀世珍宝般,从怀里贴身的内袋里,掏出了那个用软布层层包裹的物件。

李国栋敲打扶手的手指顿住了,那双不大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精光,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前倾,目光牢牢锁定在陆辰手中的包裹上:“哦?什么东西?”

陆辰屏住呼吸,动作轻柔而缓慢地,一层层揭开那柔软的包裹布。当最后一块布揭开,那个在煤油下焕然一新、散发着深沉紫砂光泽、梅花浮雕栩栩如生、小兽钮憨态可掬的茶壶,如同一位沉睡千年的美人,终于展露在李国栋眼前!

办公室里的光线似乎都为之一亮!

李国栋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呼吸瞬间变得粗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从老板椅上弹了起来,肥胖的身体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一个箭步就冲到了茶几旁,一把从陆辰手中近乎“夺”过了那个紫砂壶!

“这……这是……”李国栋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狂喜!他双手捧着茶壶,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初生的婴儿,金丝眼镜几乎要贴到壶身上!他的指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壶身那虬劲的梅枝,感受着那“古朴温润”(实则冰凉粗糙)的触感,目光贪婪地流连在那精细的浮雕和憨态的小兽钮上,最后,他颤抖着手指,翻过壶底——

“时大彬制”!

四个古拙的篆书小印,如同四道惊雷,狠狠劈在李国栋的心坎上!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一阵发黑!巨大的狂喜和一种“慧眼识珠”的极度满足感瞬间淹没了他!

“时大彬……明代……紫砂圣手……我的天……”李国栋喃喃自语,如同梦呓,捧着茶壶的手抖得厉害,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病态的红晕,“真……真品?这……这怎么可能?这……”

“李厂长,您果然是行家!一眼就看出来了!”陆辰适时地送上马屁,语气充满了“由衷”的赞叹,“赵主任说,这东西是早年厂里搞基建,在清理一个老库房地基的时候,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当时谁也没在意,差点当破瓦罐扔了!是赵主任觉得这壶样子有点古意,就悄悄收了起来。这些年,他一直想找个懂行的人掌掌眼,可咱们这地方……唉!”陆辰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明珠蒙尘”的惋惜,“直到昨天,赵主任整理东西又看到它,突然想起您!他说,全厂上下,真正懂茶道、懂古器、有品位有格调的,非您李厂长莫属!这壶在您手里,才不算埋没啊!所以特意让我……趁着清点报废清单的机会,给您送过来!赵主任说了,厂里的东西,放他那儿不合适,只有放您这儿,他才放心!才算是给这宝贝找了个好归宿!”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壶的来源(死无对证的老库房),抬高了李国栋(懂行有品位),又撇清了赵德柱(代为保管,物归“识货”之主),最后落脚在“归宿”二字,挠在了李国栋最大的痒处!

李国栋捧着茶壶,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微微颤抖!他看看壶,又看看陆辰,再看看桌上那张轻飘飘的报废清单,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满足和一种“你懂我”的欣慰!

“老赵……老赵他……有心了!太有心了!”李国栋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将茶壶轻轻放在红木茶几的正中央,又拿起自己的白瓷茶杯,怎么看怎么觉得粗鄙不堪。他猛地转过身,几步走回办公桌后,抓起桌上那张陆辰伪造的报废清单,看都没再看一眼,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粗大的黑色钢笔,拔掉笔帽,龙飞凤舞地在清单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笔迹因为激动而显得格外潦草张扬!

“喏!拿去!”李国栋把签好字的清单像丢垃圾一样丢给陆辰,随即目光又黏回了茶几上的紫砂壶,仿佛那张纸签出去的不是价值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设备批条,而是一张废纸。他迫不及待地拿起那个红泥小炭炉和蒲扇,开始笨拙地生火,嘴里还念叨着:“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得赶紧试试这壶的韵味……”

“谢谢李厂长!谢谢您!”陆辰强压住心中的狂喜和一丝冰冷的嘲讽,双手接过那张轻飘飘、此刻却重逾千钧的纸,迅速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感激涕零、受宠若惊的表情,“那我就不打扰您品茗雅兴了!赵主任那边,我一定把您的话带到!说您……非常满意!”

“去吧去吧!”李国栋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陆辰身上了,不耐烦地挥挥手,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让那该死的炭炉快点冒出火苗上。

陆辰再次谦卑地鞠了一躬,后退几步,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快步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他脸上所有的谦卑、热络、感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猎人终于扣下扳机般的锐利和决绝。他挺直了腰背,眼神如刀,扫过走廊里紧张地站起来的孙大富,只低喝了一个字:

“走!”

孙大富看到陆辰的眼神,又看到他微微鼓起的胸口位置,瞬间明白了什么,激动得脸都涨红了,连忙跟上。

批条到手,如同握住了打开宝库的钥匙。但陆辰没有丝毫松懈。赵德柱吃了那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白天人多眼杂,废料堆目标太大,唯有趁夜行动。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废品站“总部”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孙大富坐立不安,一遍遍检查着那辆破三轮车的链条、轮胎。老吴依旧沉默,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只有偶尔睁开眼时,那幽冷的目光扫过门口,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警惕。

陆辰则靠在那张破桌子旁,闭目养神。脑海里反复推演着晚上的行动计划,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能的意外。怀里那张签着“李国栋”大名的批条,像一块烙铁,滚烫地贴着他的胸口。

终于,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染了天空。长丰机械厂巨大的厂区陷入了死寂,只有远处水塔顶端的红色警示灯在黑暗中孤独地闪烁,像一只窥伺的眼睛。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废纸屑,发出呜呜的悲鸣。

“行动!”陆辰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

没有多余的废话。孙大富立刻推起三轮车。老吴无声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融入夜色。陆辰一马当先,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朝着白天早已探好的、厂区围墙一处低矮破败的豁口潜去。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三人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翻过豁口,再次踏入这片白天才离开的钢铁坟场。废料堆巨大的轮廓在浓重的夜色里如同匍匐的巨兽,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气息。

陆辰目标明确,直奔白天藏匿两个dt-7外壳的位置。孙大富和老吴紧随其后,动作尽量放轻。很快,两个沉重的、用破麻布盖着的金属疙瘩被找到。

“快!搬上车!”陆辰低喝,和孙大富合力抬起一个外壳。冰冷粗糙的金属触感透过单薄的工装传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财富重量。老吴则一言不发,独自一人,如同搬动一个空纸箱般,轻松地将另一个沉重的主轴箱外壳扛起,稳稳地放进了三轮车车斗里,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陆辰心中暗惊于老吴的力量,但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他飞快地将白天搜刮的那些液压阀块和特种密封圈也塞进车斗的空隙,然后用破麻布将整个车斗严严实实地盖好、捆扎结实。

“走!”陆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死寂的黑暗,挥手示意。

孙大富深吸一口气,扶住车把,用尽全身力气推动沉重的三轮车。车轮碾过坑洼不平、满是油污的泥地,发出沉闷而压抑的滚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三人推着车,沿着白天规划好的、相对隐蔽的路线,小心翼翼地朝着围墙豁口方向移动。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黑暗如同巨大的幕布,将一切声音和气息都放大了无数倍。风声,车轮滚动声,甚至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都如同擂鼓般敲在耳膜上。

眼看豁口就在前方几十米处,穿过一片堆满废旧轮胎的区域就能抵达!

突然!

“哔——哔哔哔——!!!”

一阵尖锐刺耳、划破夜空的哨音毫无征兆地在他们侧前方的黑暗中炸响!

紧接着,几道雪亮刺眼的手电光柱如同探照灯般猛地扫射过来!瞬间撕裂了黑暗,将推车的三人连同那辆满载“赃物”的三轮车,牢牢地钉在了光柱的中心!

“站住!干什么的!”

“抓贼啊!有人偷厂里的东西!”

“快!堵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杂乱的脚步声、凶狠的叫骂声、刺耳的哨音瞬间打破了死寂!至少七八个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红袖章、手里拎着橡胶警棍或粗木棍的身影,如同从地底冒出来一般,从废旧轮胎堆后面、从旁边的管道缝隙里冲了出来!为首一人身材粗壮,正是厂联防队的队长,王彪!他脸上带着狞笑,显然早已在此埋伏多时!

“操!是王彪!联防队的!完了!”孙大富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三轮车失去了推力,猛地向后一滑!

陆辰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赵德柱!果然是他!他算准了我们会来!提前设好了埋伏!

“跑!”陆辰当机立断,发出一声厉吼!他知道,一旦被抓住,人赃并获,有李国栋的批条也说不清了!赵德柱绝对会颠倒黑白!

他猛地一把推开吓傻的孙大富,自己则用肩膀狠狠顶住向后滑动的三轮车车尾,巨大的惯性让他脚下一个趔趄!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

一直沉默跟随的老吴,如同被惊动的猛虎,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陆辰吼出“跑”字的刹那,他的身体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迎着冲来的联防队员扑了上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目标明确——直扑冲在最前面、挥舞着橡胶警棍的王彪!

没有呐喊!没有警告!只有最原始、最高效的杀戮本能!

老吴的速度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王彪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劲风扑面而来!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砰!”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老吴的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精准无比地砸在了王彪的喉结下方!

“呃……”王彪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双眼暴突,喉结处发出一声短促而诡异的“咔”声!巨大的力量让他将近两百斤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噗通”一声重重砸在冰冷的泥地上,手脚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吸气声!

这恐怖的一幕瞬间震慑住了所有冲上来的联防队员!他们脸上的凶狠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惊恐地看着地上如同死狗般的队长,又看看那个如同杀神般矗立在黑暗中的高大身影!

“杀……杀人了!”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变调的尖叫!

“跑啊!”恐惧瞬间压倒了职责,剩下的联防队员如同炸了窝的马蜂,惊恐地四散奔逃!哪里还顾得上抓什么小偷!

老吴一击震慑全场,却没有丝毫停顿!他猛地转身,幽冷的目光扫过陆辰和吓瘫在地的孙大富,低吼一声,如同闷雷:“走!”

陆辰也被老吴这狠辣到极点的一拳惊得心头剧震!但他反应极快,知道这是唯一的逃生机会!他一把拽起瘫软如泥的孙大富:“胖子!不想死就快起来推车!”

孙大富被巨大的恐惧和求生欲刺激得一个激灵,连滚爬带地扑向三轮车车把!

“这边!跟我来!”陆辰低喝一声,放弃了原本的豁口方向——那里肯定还有埋伏!他推着车斗,引导着孙大富朝着废料堆更深处、靠近厂区锅炉房的方向冲去!那里有一条堆满煤渣的狭窄通道,可以绕到厂区另一侧相对偏僻的围墙!

老吴则如同殿后的煞神,沉默而迅疾地跟在三轮车侧后方,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身后和两侧的黑暗,防备着可能再次出现的追兵。

沉重的三轮车在坑洼泥泞的废料堆里颠簸前行,发出巨大的噪音。但此刻,这噪音反而被身后联防队员惊恐的呼喊和哨音掩盖了不少。陆辰和孙大富拼尽全力推着车,冰冷的寒风灌进喉咙,带着铁锈和煤渣的味道,肺部火辣辣地疼。

眼看就要冲出这片废料堆,前方就是那条堆满黑色煤渣的狭窄通道!

“站住!偷东西的贼!往哪儿跑!”一声粗鲁的吼叫突然从侧前方响起!

只见锅炉房旁边一个低矮的工具棚后面,猛地又蹿出两个身影!这两个人没有穿联防队的制服,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脸上带着凶悍和贪婪,手里赫然拎着明晃晃的砍刀!显然是赵德柱安排的、真正的亡命之徒!他们一直埋伏在更深处,等着捡漏!

“操!还有!”孙大富吓得魂飞魄散,推车的动作瞬间僵住!

两个刀手狞笑着,挥舞着砍刀就扑了上来!雪亮的刀锋在黑暗中划出森冷的弧线!

“胖子!跳!”陆辰目眦欲裂,猛地发出一声嘶吼!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三轮车朝着旁边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泥坑猛地一推!

那泥坑,正是厂区排放锅炉废水和生活污水的露天沉淀池!坑里积满了粘稠的、黑绿色的污泥,表面漂浮着腐烂的菜叶、白色的泡沫和各种难以名状的秽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孙大富被陆辰这突如其来的一推,加上自己巨大的恐惧,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如同一个巨大的肉球,惊叫着,手舞足蹈地朝着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污泥坑飞扑过去!

“噗通——!”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落水声!

孙大富那肥硕的身躯结结实实地砸进了粘稠的、深不见底的污泥之中!黑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泥浆瞬间将他吞没,只留下一个肥大的屁股和两条胡乱蹬踹的短腿露在外面,如同溺水般疯狂地挣扎扑腾!恶臭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弥漫开来!

“呕——!”两个冲上来的刀手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化袭击”和浓烈到极致的恶臭熏得动作一滞,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他们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恶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恶臭弥漫的瞬间!

一直沉默殿后的老吴,如同潜伏已久的猎豹,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他的身影快如鬼魅,从侧后方猛地切入!目标不是那两个被恶臭熏得晕头转向的刀手,而是那辆被陆辰推向一边、车斗里满载着“赃物”的三轮车!

只见老吴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了三轮车车斗的边缘!同时,他粗壮的右臂肌肉虬结贲起,猛地抡起了那把一直插在后腰皮带上的、沉重的扳手!

那扳手,正是昨天在厂区里,那个年轻工人惊恐之下掉落的那把!

扳手在空中划过一道沉重而致命的弧线!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

目标,不是人!

是车!

“哐——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猛烈撞击断裂的巨响!

沉重的扳手如同开山巨斧,带着老吴全身的力量和冰冷的杀意,狠狠地、精准无比地砸在了三轮车前轮的轮轴上!

脆弱的轮轴瞬间扭曲变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连接轮轴的关键螺栓和轴承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如同被捏碎的核桃,瞬间崩裂四溅!

“嘎吱——哗啦!”

整个前轮连同半截扭曲的轮轴,如同被斩断的肢体,瞬间脱离了车体!沉重的三轮车车头猛地向下一沉,失去平衡,车斗连带里面沉重的“赃物”猛地向侧面倾倒!

陆辰在将孙大富推下粪池、又将三轮车推向一边的同时,身体已经借力向侧后方翻滚!险险避开了倾倒的车斗!沉重的金属外壳和零件轰然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溅起一片泥浆!

老吴一击得手,没有丝毫停留!他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看都没看倾倒的三轮车和那散落一地的“宝贝”,更没看粪池里疯狂挣扎扑腾、发出杀猪般嚎叫的孙大富!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那两个被恶臭和突发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刀手!

“走!”老吴朝着刚刚翻滚起身的陆辰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吼,同时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朝着锅炉房后方更深的黑暗处疾掠而去!那里是厂区围墙最破败的一段!

陆辰心领神会!没有丝毫犹豫!他强忍着扑鼻的恶臭和胃里的翻腾,看都没看那堆散落在地、价值连城的“废铁”,更没有去看粪池里那个已经变成“屎人”、正在绝望哀嚎的合伙人!他咬紧牙关,爆发出全部的潜力,紧跟着老吴那道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朝着锅炉房后方发足狂奔!每一步踏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都溅起黑色的泥点!

“妈的!别跑!”两个刀手终于从恶臭和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散落一地的“赃物”和狂奔而逃的两人,又惊又怒!他们挥舞着砍刀就想追!

“呕——!”然而,刚迈出两步,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再次狠狠冲入鼻腔!其中一个刀手再也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另一个也脸色发青,脚步虚浮,追击的速度被严重拖慢!

“胖子!不想淹死在屎里就自己爬出来!”陆辰在狂奔中,头也不回地朝着粪池方向发出一声嘶吼,声音在寒风中带着一丝冷酷的决绝,“洗干净了!回去给你加钱!双倍!”

“加……加钱?呕——救命啊!陆老弟!拉我一把啊!我……我不会游泳啊!咕噜噜……”孙大富在粘稠恶臭的污泥中疯狂挣扎扑腾,听到“加钱”二字,绝望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但随即又被灭顶的恐惧和恶臭淹没,呛了几口黑绿色的“浓汤”,发出更加凄厉的嚎叫。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刺鼻的恶臭,刮过这片混乱而肮脏的战场。倾倒的三轮车如同巨兽的残骸,散落在地的金属零件在黑暗中反射着冰冷的光。粪池里,一个肥胖的身影在绝望地挣扎扑腾,搅动着粘稠的黑浪。远处,两个刀手在恶臭中呕吐、咒骂,追赶的脚步踉跄而无力。

而两道决绝的身影,早已如同挣脱陷阱的猎豹,消失在锅炉房后方那片无边无际的、散发着煤烟和铁锈气息的浓重黑暗之中。

围墙豁口近在眼前。

老吴率先一步,高大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般,轻松地翻越了那道低矮破败的障碍,稳稳落在墙外的黑暗中。

陆辰紧随其后,手脚并用,奋力攀爬。冰冷的砖石摩擦着手掌,额角白天被搪瓷缸划破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混合着冷汗滑落脸颊,带来一阵刺痛。

他翻过围墙,身体重重落地,溅起一片尘土。冰冷的夜风瞬间灌满肺腑,带着自由和劫后余生的气息。他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铁锈气。

抬起头,老吴就站在前方几步远的地方,沉默地矗立在浓重的夜色里,像一块亘古不变的礁石。幽冷的目光穿透黑暗,落在陆辰身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漠然。

陆辰看着老吴那沉默而高大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堵隔绝了混乱、恶臭和巨大财富的高墙,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财富?唾手可得,却又失之交臂。

兄弟?一个还在粪池里挣扎。

仇敌?正在黑暗中磨刀霍霍。

而这个沉默如谜、出手狠厉的老吴……

陆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汗,挺直了腰背。他走到老吴身边,声音在寒风中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走,去捞胖子。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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