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控制器
凝固的空气如同实质的冰层，裹挟着血腥、臭氧和冰冷的杀意，死死压在巨大洞窟的每一个角落。惨白的应急灯光线，将手术台上老吴痛苦挣扎的轮廓、埃里克·万斯冷酷专注的侧影、林国栋脸上轰然炸裂的惊骇与复杂，以及陆辰眼中燃烧的冰焰和林薇手中扳手冰冷的寒光，都切割得无比清晰。
时间，在极致的对峙中，仿佛被拉长成了永恒的一秒。
“薇……”林国栋喉咙里挤出半个破碎的音节，灰败的脸上肌肉扭曲，目光死死钉在林薇那双燃烧着绝望火焰和冰冷恨意的眼睛上。那眼神，像两把淬毒的匕首，将他试图构筑的任何解释或伪装都瞬间刺穿、搅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滴——！”
一声短促而刺耳的电子提示音，如同死神的丧钟，猛地从万斯手中的平板设备上响起！屏幕上，疯狂跳动的脑波图谱骤然拉直，随即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和一连串急促的警报符号！
“神经抗拒指数……突破阈值！容器……失控倾向……急剧升高！”万斯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实验数据。他那双隐藏在无框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平板屏幕上某个急剧飙升的曲线，手指没有丝毫犹豫，快如闪电般在平板侧面一个凸起的红色物理按钮上狠狠按下！
“执行……强制压制协议！Level……mAx！”
“嗡——！！！”
那台矗立在洞窟中央、刚刚平息不久的庞大圆柱形设备，顶部的环形传感器阵列骤然爆发出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幽蓝色光芒！无数细密的电弧如同狂舞的毒蛇，在金属探针之间跳跃、汇聚！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毁灭性高频震荡的淡蓝色能量波，瞬间从环形阵列中心喷射而出，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轰向被机械臂死死按在手术台上的老吴！
“呃啊——！！！”
老吴的嘶吼声瞬间变成了非人的、撕裂灵魂的惨嚎！他整个身体如同被通了高压电的虾米，猛地向上弓起，又被沉重的机械臂和镣铐死死压回冰冷的金属台面！全身的肌肉疯狂地、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被金属头罩箍住的头颅剧烈地左右甩动，后颈那根粗大的神经连接插管处，暗红的鲜血混合着某种淡黄色的组织液，猛地飙射出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翻白，瞳孔扩散，只剩下纯粹到极致的、被强行抹杀意识的痛苦！
“老吴——！”陆辰目眦欲裂！那惨绝人寰的景象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也点燃了他胸腔里所有压抑的怒火和狂暴！理智的堤坝在兄弟被折磨的哀嚎中彻底崩塌！
“狗杂种！我杀了你！”
陆辰的怒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在冰冷的洞窟中炸响！他手中的钢筋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死亡寒光，身体如同离弦的弩箭，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杀意，朝着背对着他、刚刚按下按钮的埃里克·万斯，狂飙突进！脚下溅起的泥水混合着煤灰，在他身后拉出一道决绝的轨迹！
“爸！小心！”林薇的尖叫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她的目光在父亲林国栋那张惊骇欲绝的脸上和陆辰狂暴冲刺的身影之间疯狂切换！陆辰的目标是万斯，但那狂暴的冲刺轨迹，却将站在万斯侧后方的林国栋也完全笼罩在内！
电光火石之间！林薇的身体在大脑做出明确指令之前，已经被一种源自血脉深处、无法磨灭的本能驱动！她忘记了“渡鸦”，忘记了“xIII”号资产，忘记了所有的背叛和冰冷标签！她只看到了那个从小把她扛在脖子上、在公园里陪她放风筝的父亲！那个此刻暴露在陆辰致命冲锋路径上的父亲！
“不——！”
林薇发出凄厉的哭喊，手中的扳手脱手飞出，身体如同扑火的飞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横扑出去，张开双臂，死死挡在了林国栋的身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迎向了陆辰那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的冲锋路线！
陆辰狂暴冲刺的瞳孔猛地收缩！林薇那张带着泪痕、写满绝望和不顾一切的脸庞，瞬间充斥了他全部的视野！那决然挡在仇敌身前的姿态，如同一堵无形的高墙，狠狠撞在他燃烧的杀意之上！
收势！必须收势！
千钧一发之际，陆辰硬生生将灌注全身力量的冲刺强行扭转！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下猛地向侧面旋开，手中的钢筋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几乎是贴着林薇的鬓角和林国栋惊恐瞪大的眼睛边缘，狠狠擦过！
“嗤啦！”
钢筋的尖端狠狠撕裂了林国栋那件沾满泥污的深色呢子大衣肩部，带起一溜破碎的布片，深深扎入了他身后的冰冷岩壁之中！碎石飞溅！
巨大的冲击力让强行扭转的陆辰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冰冷湿滑的岩石地面上，翻滚出去数米才停下，后背狠狠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剧痛瞬间传来！他猛地抬头，嘴角渗出一丝血迹，眼中燃烧着几乎要将自己焚毁的狂暴怒火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死死盯着挡在林国栋身前的林薇！
“你……！”陆辰的声音因为强行收力而带着撕裂般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冰碴！
林薇也被陆辰带起的劲风和那股狂暴的杀意冲击得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撞在林国栋身上。她脸色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眼神中充满了后怕、混乱和一种无法言说的巨大痛苦。她救了父亲，救了“渡鸦”，救了那个亲手将老吴标记为“资产”的人！这个认知如同毒药，瞬间侵蚀着她的灵魂。
“薇……薇薇……”林国栋被女儿撞得一个趔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单薄而颤抖的背影，看着女儿脸上交织的痛苦和茫然，再看看岩壁上那根兀自震颤、深陷石壁的钢筋，一股混杂着劫后余生、巨大愧疚和更深恐惧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住女儿的肩膀，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时，如同被火焰灼烧般猛地缩了回来。渡鸦的身份，像一道冰冷的深渊，横亘在他们父女之间。
“废物！”埃里克·万斯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张力与痛苦的凝滞。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仿佛刚才那差点夺走他性命的一击只是微不足道的蚊虫骚扰。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手中平板的屏幕上。屏幕上，代表老吴脑波活动的曲线在刚才那记mAx级别的强制压制后，已经变成了一条几乎死寂的直线，只有极其微弱的、代表着基础生命维持的波动还在顽强地跳跃着。但更多的、代表着混乱和狂暴的红色警报依旧闪烁不停。
“容器神经耐受性……逼近极限！强行压制……导致……不可逆损伤风险……87%！”万斯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但语速快了一丝，“‘黑鹰’协议……关键记忆区……提取失败！目标意识……濒临崩解！必须……立刻执行……最终方案！”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了一个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界面，上面赫然是一个骷髅头标志和“purge（清除）”的指令选项！
最终方案！清除！
万斯的手指，毫不犹豫地移向那个猩红的“purge”按钮！
就在这决定老吴生死的毫厘之间！
“不！等等！万斯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一个嘶哑、带着巨大恐惧和最后挣扎的声音猛地响起！
是林国栋！
他猛地从女儿身后跨出一步，脸上之前的惊骇和复杂被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所取代！他死死盯着万斯即将按下的手指，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调：“‘xIII’的神经耐受阈值……我研究过！他……他还有潜力！强行提取失败是因为……因为外部干扰！是刚才那小子！”他猛地指向刚从地上挣扎爬起的陆辰，“是他们闯进来刺激了他！再给我一次机会！用温和诱导！我能提取出来！我保证！‘黑鹰’协议不能丢！他……他是我负责的资产！我能搞定！”
林国栋语无伦次地快速说着，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哀求地看着万斯，眼神深处却充满了对“清除”指令的极度恐惧——那不仅意味着老吴的死亡，更意味着他作为“渡鸦”，对“xIII”号资产处理任务的彻底失败！失败的后果……他不敢想象！
万斯的手指，在距离那个猩红按钮不足一厘米的地方，微微顿了一下。他缓缓侧过头，冰冷的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在林国栋那张写满哀求与恐惧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残酷玩味的弧度。
“‘渡鸦’……”万斯的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你在……质疑我的判断？还是……在为你自己的无能……求饶？”
林国栋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坠冰窟！万斯那冰冷的眼神，像手术刀般剥开了他所有的伪装和侥幸。
就在万斯的目光锁定林国栋，那根决定生死的手指即将按下的瞬间！
“滋啦——！嘭！”
一声刺耳的电流爆鸣伴随着沉闷的炸裂声，猛地从洞窟入口方向的巷道处传来！紧接着，那几盏散发着惨白冷光的应急灯，如同被掐住脖子的灯泡，疯狂地闪烁了几下，发出几声垂死的呻吟，瞬间熄灭了大半！
洞窟内的光线骤然昏暗下来，只剩下那台庞大圆柱设备顶部的环形传感器阵列，还在散发着幽蓝的、不稳定闪烁的光芒，将洞窟映照得如同鬼域！
是眼镜！
他趁着刚才那混乱的、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的瞬间，如同幽灵般潜行到了巷道入口处连接着那几盏应急灯的电缆旁边！他手中那把细长的螺丝刀，此刻正死死插在电缆的一个接口处，上面还跳跃着几缕细小的电火花！刚才的爆鸣和灯光熄灭，正是他的杰作！
“干扰源……部分……瘫痪！”眼镜嘶哑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中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强电磁……环境……减弱！胖子……信号……能……传进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眼镜怀中那个之前被干扰隔绝、屏幕漆黑的通讯器，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屏幕上，一个代表紧急信息的红色三角符号疯狂闪烁！
“陆哥！陆哥！听到吗？我是胖子！出大事了！”孙大富那带着哭腔、因为极度恐惧而变调的嘶吼声，如同破锣般，瞬间从通讯器里炸响，刺破了洞窟内短暂的死寂！
“东南……据点……空的！全是……假目标！他们……主力……早撤了！我……我偷听到……无线电……他们……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矿洞！是……是引爆……自毁……程序！要把……这里……连人带东西……全……全炸上天！跑！快跑啊陆哥——！！！”
胖子的嘶吼，如同最后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洞窟内所有人的头顶！
假的据点！麦卡伦的主力早已撤离！真正的杀招，是矿洞的自毁程序！要把他们所有人，连同这个秘密据点，彻底埋葬！
绝望！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绝望，瞬间攫住了陆辰的心脏！前有强敌，后有即将引爆的坟墓！老吴还躺在手术台上濒临死亡！林薇……
就在这信息爆炸、杀机四伏的混乱瞬间！
“呃……吼——！！！”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非人的嘶吼，如同受伤太古凶兽的咆哮，猛地从手术台上炸响！
被强制压制、意识濒临崩解的老吴，在应急灯光熄灭造成的短暂黑暗和混乱中，在那台神经控制设备因为眼镜破坏部分线路而出现的、极其短暂的功率波动间隙里，体内被强行压抑的、源自GSG9最精锐战士的恐怖潜能和求生本能，如同沉寂的火山般轰然爆发！
“咔嚓！嘣——！”
禁锢着他右臂的那条粗大机械臂，合金关节处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和断裂声！在万斯和林国栋惊骇的目光中，那条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机械臂，竟被老吴硬生生地、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狂暴力量，从根部直接撕裂、扯断！断裂的电线迸射出刺眼的蓝色火花！
挣脱了右臂束缚的老吴，布满血丝、只剩下狂暴兽性的双眼，瞬间锁定了离他最近的目标——刚刚侧头看向通讯器爆炸声方向、注意力被短暂分散的埃里克·万斯！
那只刚刚挣脱束缚、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如同钢筋缠绕的右拳，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无边的痛苦、被控制的愤怒和毁灭一切的狂暴，朝着万斯那张冷酷的脸，狠狠轰了过去！
拳未至，那狂暴的劲风已经吹起了万斯额前的几缕金发！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了这位冷酷的“清道夫”！他的瞳孔，第一次因为极致的危险而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