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矿道
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裹挟着刺骨的寒风，从西北方向的荒野深处汹涌扑来。陆辰压低身形，像一头在夜色中潜行的猎豹，每一步都踏在嶙峋的石块和冻硬的草根上，发出极其轻微的窸窣声。他手中的强光手电被刻意用布蒙住大半，只透出一束昏黄的光柱，勉强切开前方浓重的黑暗，照亮脚下不足五米的崎岖地面。
林薇紧跟在陆辰身后，她的呼吸因为疾行而略显急促，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刀割般的刺痛。手中那根毫无用处的枯枝早已不知何时被她丢弃，取而代之的，是陆辰塞给她的一把冰冷沉重的扳手。粗糙的金属棱角硌着她的掌心，传递着一股原始的力量感和冰冷的现实。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黄光线的边缘，燃烧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火焰——那是被真相撕裂后的空洞，被痛苦灼烧后的麻木，以及被陆辰强行点燃的、不顾一切的决绝。父亲是“渡鸦”，老吴是“xIII”号资产，这两个冰冷的标签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意识深处，暂时屏蔽了所有多余的情感，只留下一个目标：前进，找到那个矿洞，找到老吴，或者找到毁灭的答案。
眼镜落在最后，他抱着那个包裹着锡球和军牌的破收音机，整个人几乎蜷缩在背包里，厚厚的镜片死死盯着锡球内部某个微小的指示灯。那指示灯正随着锡球接收到的信号，极其微弱地闪烁着绿色的光芒，如同黑暗中一颗顽强跳动的心脏。他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用破收音机零件临时改装、连接着几根细长天线的简陋信号接收器，天线顶端绑着一个小巧的指南针，指针随着他的移动微微颤抖，固执地指向西北偏北7度的方向。
“滴…滴…滴…”锡球内部发出的微弱电子音，在呼啸的风声中几乎细不可闻，却如同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牵引着三人，在无边的黑暗中朝着那个未知的坐标疾行。
黑暗仿佛永无止境。只有风声在耳边呜咽，如同无数亡魂在低语。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碎石遍布，沟壑纵横。林薇有好几次脚下打滑，全靠陆辰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才没摔倒。冰冷的扳手硌得她手掌生疼，却也让她混乱的心神死死钉在脚下的每一步上。眼镜则完全沉浸在信号的海洋里，对外界的崎岖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跟随着前面昏黄的光柱和锡球的指引，嘴里偶尔无意识地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强度……稳定……干扰……轻微……”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更久。前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巨大而模糊的轮廓，如同匍匐在荒原上的巨兽脊背。
“到了！”眼镜的声音猛地响起，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和凝重，“信号……源！就在……前面！地形……吻合……矿洞入口！”
陆辰立刻停下脚步，示意身后两人蹲下。他熄灭手电，三人瞬间被更浓重的黑暗吞噬。他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如同夜视仪般扫向前方。
那是一道嵌入巨大山体褶皱中的裂口。两侧是风化严重的、黑黢黢的岩壁，如同被巨斧劈开。裂口处，歪歪扭扭地倒着几根早已锈蚀断裂的钢轨，半掩在碎石和枯黄的杂草中。一个用粗大原木支撑、同样腐朽不堪的矿洞门框，像一个巨大的、空洞的嘴巴，朝着黑暗的荒野张开，深不见底。洞口上方，一块锈蚀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铁牌斜挂着，隐约能辨认出“xx矿务局……废弃……危险”等字样。
就是这里！老吴信号传来的源头！
洞口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灯光，也没有任何人声，只有风穿过洞口时发出的呜咽，如同鬼哭。然而，陆辰敏锐的感官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与自然风迥异的、持续而低沉的机械嗡鸣声！它似乎是从矿洞深处传来，被厚重的岩壁层层过滤，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却逃不过陆辰高度戒备的神经。
有设备在运行！而且功率不小！
陆辰的心猛地一沉。麦卡伦果然在这里！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临时藏匿点，而是一个有电力、有设备的秘密据点！老吴发出的SoS信号，究竟是求救的讯号，还是麦卡伦精心布置的陷阱？
“眼镜，信号状态？”陆辰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着地面。
眼镜立刻将锡球和接收器凑得更近，侧耳倾听，手指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快速敲击感应。“信号……稳定！源点……深入……洞内！干扰……增强！内部……有……强……屏蔽……场！”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锡球……感应……很吃力！需要……靠近！”
强屏蔽场！这意味着矿洞内部有更精密的电磁防护！老吴的信号能穿透出来，本身就说明其发射源的独特和强大，但也意味着他们一旦深入，与外界的联系，甚至眼镜的探测能力，都可能受到严重限制！
“胖子那边有消息吗？”陆辰又问。
眼镜快速检查了一下那个改装过的通讯器，屏幕上一片漆黑。“没有……信号……被……干扰……彻底……隔绝！”他摇了摇头。东南方向的胖子，此刻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失去了联系。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陆辰的眼神更加冰冷。孤立无援，强敌环伺，目标就在眼前。没有退路。
他再次看向那如同巨兽之口的矿洞入口。黑暗浓稠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那低沉的机械嗡鸣声，如同巨兽沉睡的鼾声，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林薇，”陆辰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跟紧我，保持安静，不管看到什么，不准出声！眼镜，保护好信号源，跟在我们后面五米，随时报告信号变化！”
林薇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扳手，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混乱的心跳稍稍平复了一些。她点了点头，眼神死死盯着那黑暗的洞口，里面是父亲“渡鸦”的痕迹？是老吴被囚禁的地方？还是毁灭的终点？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进去。
陆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如同将荒野的寒意和决绝一同吸入肺腑。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率先向那废弃腐朽的矿洞门框滑去。林薇屏住呼吸，紧紧跟上。眼镜抱着他的宝贝锡球和接收器，如同抱着唯一的希望，警惕地缀在后面。
踏入矿洞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浓重铁锈味、尘土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瞬间钻入鼻腔，让人忍不住想打寒颤。洞内的黑暗比外面更加纯粹，伸手不见五指。陆辰重新打开蒙布的手电，昏黄的光柱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
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煤灰和碎石，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洞壁是粗糙开凿的岩石，布满了渗水的痕迹和滑腻的苔藓。废弃的矿车翻倒在轨道旁，如同巨大的钢铁尸骸。越往里走，那股低沉的机械嗡鸣声就越发清晰，如同某种庞大机器在洞穴深处持续运转的心跳。
眼镜紧紧跟在后面，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怀中的锡球上。那微弱的“滴…滴…”声在矿洞的封闭环境中似乎清晰了一些，但信号指示灯的绿色光芒却开始变得不稳定，忽明忽暗，仿佛在无形的压力下挣扎。
“干扰……越来越……强！”眼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信号……强度……在……衰减！方向……指向……深处……右拐……主巷道！”
陆辰默不作声，只是调整了方向，沿着眼镜指示的右拐主巷道继续深入。昏黄的光柱扫过斑驳的洞壁，照亮了更多废弃的痕迹——散落的矿灯、断裂的镐头、甚至还有几张早已朽烂的木桌和长凳，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这里似乎曾经是矿工短暂的休息点。
然而，在这些陈旧的痕迹之上，一些崭新的、格格不入的东西开始零星出现！
先是几处洞壁上异常清晰的、被硬物刮擦过的痕迹，像是某种沉重的设备被强行拖拽通过。接着，在厚厚的煤灰地面上，出现了几道清晰的、带着特殊花纹的轮胎印痕！绝不是矿车或任何普通车辆的轮胎！然后，在靠近一处稍微宽敞点的巷道拐角，陆辰的手电光柱扫到了角落——那里丢弃着几个空的、印着德文标签的压缩食品包装袋，以及几个用过的、密封性极好的注射器针筒！
德文标签！军用级注射器！
麦卡伦的痕迹！清晰无误！
陆辰的心弦绷得更紧。他示意身后两人停下，自己贴着冰冷的岩壁，如同壁虎般无声地向前挪动，探出头，小心翼翼地观察拐角后的巷道。
手电光柱小心翼翼地探入拐角后的空间。
眼前的景象，让陆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里显然是一个经过改造的、相对宽阔的洞室。洞室中央，赫然矗立着两台约一人高的、银灰色的金属方柜！它们的外壳线条简洁而冰冷，上面布满了散热孔和闪烁的指示灯，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声——正是他们在洞外就听到的噪音来源！粗大的黑色电缆从方柜背后延伸出来，如同怪物的触手，深深没入洞壁深处凿出的孔洞。一股更加强烈的、混合着臭氧和某种特殊冷却液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军用级移动电源和信号中继\/干扰设备！
而在洞室靠里的一侧，一张简易的行军床旁边，一个半人高的银白色金属箱被打开了盖子。里面分层摆放着各种陆辰从未见过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精密器械——细长的镊子、锋利的解剖刀、形状奇特的探针、还有几个密封的玻璃容器，里面浸泡着不知名的生物组织样本！在箱子旁边，散落着几张揉皱的德文文件纸，上面画满了复杂的人体解剖图和神经路径图，旁边潦草地标注着一些缩写和数字代码！
移动手术器械箱！生物样本容器！
冰冷的现实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陆辰的心头！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囚禁点！这是一个设备齐全的、可以进行现场生物操作甚至手术的秘密据点！麦卡伦在这里做什么？老吴……老吴的身体……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
“信号……指向……更深处……左前方……岔路！”眼镜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在陆辰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瞬间的惊骇，“但……干扰……太强！锡球……感应……非常……模糊！”
陆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迅速扫过这个充满冰冷科技感的临时据点。没有守卫？是暂时离开？还是自信于这废弃矿洞的隐蔽和干扰设备的强大？
他没有时间细想。必须趁现在深入！
“走！”陆辰低喝一声，不再看那些令人心悸的设备，示意眼镜和林薇快速通过这个洞室，朝着眼镜指示的左前方岔路继续前进。
岔路更加狭窄、低矮，弥漫着更浓重的潮湿和霉味。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泥泞湿滑。洞顶不时有冰冷的水滴落下，砸在头盔或衣领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锡球的“滴…滴…”声在这里变得极其微弱，时断时续，指示灯的绿光更是微弱得几乎熄灭。眼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抱着锡球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仿佛在竭尽全力对抗着无形的干扰磁场。
“快……不行了……”眼镜的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嘶哑，“干扰……峰值！信号……快……消失了！”
就在这时！
“呜——嗡——！！！”
一阵极其尖锐、如同无数钢针同时刺入耳膜的强烈电磁噪音，毫无征兆地在前方黑暗的巷道深处猛然爆发！这噪音远超之前那低沉的嗡鸣，带着一种毁灭性的、足以扰乱一切电子设备的狂暴力量，瞬间席卷了整个巷道！
“啊！”林薇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脸色瞬间煞白！那噪音直接冲击着她的脑神经，带来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
陆辰也感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中，眼前一阵发黑，但他强大的意志力瞬间压下了不适，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
眼镜的反应最为剧烈！他怀中的锡球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内部猛地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噼啪”爆响！那个微弱闪烁的绿色指示灯，在发出一阵疯狂而绝望的频闪后，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彻底熄灭了！他手中的简陋接收器，天线顶端的指南针疯狂地乱转起来，发出哒哒的撞击声！
“信号……中断！锡球……内部……谐振……模块……烧毁！”眼镜的声音充满了极度的惊骇和绝望，他看着怀中彻底沉寂、甚至冒出一缕极细微青烟的锡球，如同看着最后的希望被碾碎！
老吴的信号，消失了！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到恐怖的电磁脉冲彻底摧毁了！
“噗通！”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从前方那发出恐怖噪音的巷道深处传来！似乎是什么重物摔倒了！
然后，一个压抑着痛苦、带着金属摩擦般怪异质感的、断断续续的嘶吼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穿透了那尚未完全平息的电磁噪音，清晰地传入了三人的耳中：
“呃啊——！滚……滚出去！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这声音……虽然扭曲变形，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狂暴，但陆辰和林薇瞬间辨认出来！
是老吴的声音！
他还活着！而且就在前面！他正在经历着某种……难以想象的痛苦！
陆辰眼中所有的犹豫和顾虑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化作了最炽烈的怒火和不顾一切的决绝！他猛地拔出了插在腰间的、那截带着尖锐茬口的钢筋！冰冷的金属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寒光！
“走！”他低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雄狮，不再顾忌隐蔽，不再顾忌那可能存在的陷阱，朝着那嘶吼传来的方向，朝着那刚刚爆发过恐怖电磁噪音的黑暗深处，发足狂奔而去！
林薇的心脏被那声嘶吼狠狠揪住！那是老吴！那个沉默如山、为他们挡下导弹的兄弟！她眼中凝固的火焰瞬间被点燃，烧尽了所有的麻木和空洞！她紧握着冰冷的扳手，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腿脚的酸软，紧随陆辰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入了前方未知的黑暗！
眼镜看着怀中彻底报废、冒着青烟的锡球，又看看前方同伴决绝冲入黑暗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下一秒，他猛地将锡球塞进背包，从里面摸出了一把细长的、闪烁着寒光的螺丝刀，如同握住了最后的武器，咬紧牙关，也一头扎进了那充满未知与凶险的黑暗巷道！
巷道在前方陡然变宽，似乎连接着一个更大的空间。那令人心悸的电磁噪音余波还在空气中隐隐震荡，老吴那痛苦而狂暴的嘶吼声断断续续，如同濒死的困兽。
陆辰第一个冲出了狭窄的巷道口，手中的光柱如同利剑，狠狠刺入前方空间的黑暗！
眼前的一切，让狂奔中的陆辰猛地刹住了脚步！紧随其后的林薇也瞬间僵立当场，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骇然而骤然收缩！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的岩洞空间，洞顶高耸，布满了嶙峋的钟乳石。洞内被几盏高亮度、散发着惨白冷光的应急灯照亮，光线冰冷而刺眼，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
洞窟中央，矗立着一台极其庞大、充满未来冰冷科技感的银灰色圆柱形设备！它足有两人高，外壳光滑无比，布满了各种接口和闪烁着红绿光芒的指示灯，数根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透明管道连接在它的基座上，管道内流淌着散发着幽蓝色荧光的粘稠液体。设备的顶部，一个复杂的、由无数金属探针和传感器组成的环形结构正缓缓旋转着，刚才那毁灭性的电磁脉冲，显然就是从这里发出的！此刻，它表面还残留着几缕未散尽的、肉眼可见的淡蓝色电弧！
某种大型神经信号干预\/读取设备！
而最让陆辰和林薇血液几乎冻结的景象，就在这台恐怖设备的正前方！
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强壮身影，被几条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粗大的机械臂死死按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手术台上！他的手脚都被沉重的金属镣铐锁住，镣铐上连接着粗大的导线，一直延伸到那台圆柱形设备中。他的身体上布满了新鲜的、纵横交错的伤口和淤青，显然是激烈反抗留下的痕迹，更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头部被一个布满电极和传感器的、如同蜘蛛网般的金属头罩紧紧箍住！一根粗大的、如同脊椎神经连接器的金属插管，从他的后颈下方深深刺入，连接处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
正是老吴！
他此刻显然刚从一次剧烈的、可能是设备强制干预的反抗中脱力，身体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强健的肌肉上流淌下来。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神混乱而狂暴，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被异物入侵的、非人的愤怒！刚才那声嘶吼，正是他发出的！
而在手术台旁边，站着两个人。
一个穿着深灰色、剪裁合体的战术服，身形挺拔如枪，背对着陆辰他们的方向，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中一个平板电脑大小的设备屏幕。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脑波图谱。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侧脸线条冷硬，透着一股精准而冷酷的气息。正是埃里克·万斯！那个在爆炸中消失的“清道夫”！
另一个，则让林薇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他穿着沾满泥污和血迹的深色呢子大衣，额头上那道可怖的伤口被简易包扎过，渗出的血迹染红了绷带。他站在万斯侧后方一步的位置，微微佝偻着腰，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灰败和疲惫，眼神却死死盯着手术台上痛苦挣扎的老吴，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挣扎，有深深的无力感，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病态的专注！
正是林国栋！代号“渡鸦”的林国栋！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目光越过万斯的肩膀，瞬间与冲入洞口的陆辰和林薇，直直对上！
那双眼睛里的复杂情绪，在看到女儿林薇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轰然炸开！震惊、恐惧、难以置信、还有一丝……绝望般的痛苦！
时间，在这一刻，如同被那台圆柱形设备发出的、尚未完全平息的电磁噪音彻底凝固。
冰冷的洞窟，惨白的灯光，痛苦的嘶吼，精密的恐怖设备，被禁锢的兄弟，冷酷的执行者，以及……那个背叛了一切、此刻却流露出复杂神情的父亲。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疑问，所有的痛苦和挣扎，在这一刻，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压缩、聚焦，最终狠狠钉在了这方冰冷的、如同地狱祭坛般的洞窟中心！
陆辰手中的钢筋，在惨白的光线下，反射出冰冷的杀意。林薇握着扳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她的目光，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林国栋那张灰败而复杂的脸上。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下一秒，就要在极致的对峙中，轰然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