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锈鼠啃噬与深红涟漪
死寂。
仓库里只剩下陆辰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还有他自己那如同擂鼓般、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的心跳。
滴答声消失了。
那道冰冷的银白色丝线，如同一条拥有生命的毒蛇，已经彻底没入了黑暗角落的深处。它触碰到了什么？连接了什么？又唤醒了什么？
未知带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陆辰的咽喉，让他几乎窒息。他死死盯着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断腕处的剧痛似乎都被这极致的紧张感暂时麻痹了。
“胖…胖子…”他再次嘶哑地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看…看清楚…”
瘫在麻袋堆上的胖子，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他也被这诡异的寂静吓坏了，豆大的汗珠混着脸上的污迹滚落。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穿透那片黑暗。
“陆…陆哥…我…我啥也看不见啊…”胖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
就在这时！
窸窸窣窣…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摩擦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刮过硬物表面，从黑暗的角落里响起！
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有什么东西…在动！而且不止一个！
“来了！”陆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
两点极其微弱的、冰冷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幽绿色光点，如同鬼火般，在黑暗边缘倏然亮起！
紧接着，是四点、六点、十点…越来越多的幽绿光点密密麻麻地亮起，如同黑暗森林中苏醒的狼群之眼！
它们移动着，聚集着，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窸窣爬行声！
终于，借着惨淡月光勉强勾勒出的轮廓，陆辰和胖子看清了那从黑暗中涌出的东西！
老鼠！
大量的老鼠！
但这些老鼠…绝非寻常！
它们的体型比普通老鼠大了足足一圈，浑身覆盖的不是毛发，而是一种粘腻的、暗褐色的、如同半凝固油脂般的东西！这东西覆盖在它们的体表，不断向下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浓烈铁锈和腐败气味的液体——正是之前那滴答声的来源！透过这层恶心的“油脂外壳”，隐约能看到其下扭曲变形的金属骨架和锈蚀的齿轮关节！
它们的眼睛，是纯粹的、冰冷的机械结构，闪烁着毫无生机的幽绿光芒！嘴巴的部位被改造成了某种细小的、不断高速旋转的金属钻头或锋利的刮齿！
锈蚀机械鼠！被归源意志的污染丝线唤醒、改造、控制的活体爪牙！
它们的目标极其明确！
幽绿的光点如同潮水般，无视了瘫在地上的胖子，无视了如同雕塑般沉寂的老吴，甚至无视了陆辰！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蜷缩在冰冷地面上、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艾莉克希娅！
它们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鬣狗，疯狂地朝着艾莉克希娅涌去！那密密麻麻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在黑暗中拉出无数道冰冷的轨迹！密集的刮擦声和钻头高速旋转的嗡鸣瞬间充斥了整个仓库！
“艾莉——！！！”陆辰目眦欲裂！他猛地挣扎，右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试图扑过去！但断裂的左臂带来的剧痛和失血的虚弱让他根本无法动弹，身体只是徒劳地抽搐了一下！
“妈呀——！”胖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肥胖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连滚带爬地想要远离那片涌动的幽绿潮水，却因为腿软，一头撞在旁边的废铁堆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眼冒金星，一时动弹不得。
完了！艾莉克希娅！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会被这些恶心的机械鼠瞬间啃噬殆尽！
陆辰的眼中充满了绝望的血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那嵌入锈蚀机床接口的断扳手，再次爆发出强烈的、高频的振动！断口深处那点深邃的暗红光芒，如同被激怒的凶兽之瞳，猛地炽亮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强烈、更灼热的能量脉冲，顺着金属连接，狠狠冲入陆辰的断腕！
“呃啊啊——！”陆辰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这股灼热感不再是之前的电流，而像是滚烫的岩浆直接灌入了他的骨髓！他的整个残肢，甚至半边身体，都在这无法形容的剧痛中剧烈痉挛！视野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
“警告！深红标记…活性…急剧飙升…能量层级…突破…临时阈值…正在…尝试…空间…局部…校准…逻辑冲突…严重过载！！！”林薇混乱的声音在陆辰意识中尖啸，充满了逻辑被撕裂的痛苦！
就在陆辰被剧痛淹没、意识即将彻底崩散的瞬间！
嗡——！！！
以那点炽亮的暗红光芒为中心，一层肉眼可见的、极其稀薄、如同水波般的暗红色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这涟漪扫过的空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光线、声音、甚至时间的流速，都出现了极其短暂而怪异的扭曲！
那如同潮水般涌向艾莉克希娅的锈蚀机械鼠群，在接触到这层暗红涟漪的瞬间，动作骤然一僵！高速旋转的钻头发出刺耳的摩擦噪音，幽绿的光点疯狂闪烁，仿佛内部的控制信号受到了强烈的干扰！它们如同被按下了慢放键，冲锋的速度肉眼可见地迟滞下来！
“干扰…生效…污染链接…波动…威胁…暂时…降低…”林薇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机会！
陆辰强忍着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和眩晕，右眼勉强睁开一道血缝！
机会！深红标记制造的干扰涟漪，短暂地迟滞了鼠群！
“胖子——！！！”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声音嘶哑如同破锣，“…砸！砸死它们！！用东西…砸！！”
撞在废铁堆上、眼冒金星的胖子被这嘶吼惊醒！他看到了那些动作变得迟缓、如同陷入泥沼的机械鼠，也看到了它们前方蜷缩的艾莉克希娅！
恐惧瞬间被一股混着血性的狠劲压过！胖子怪叫一声，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抓起身边一块足有西瓜大小、棱角分明的生铁废料！
“去你娘的鬼东西！！！”胖子狂吼着，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沉重的铁块狠狠砸向离艾莉希娅最近、动作最为迟缓的一只锈蚀机械鼠！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铁块精准地砸中了那只机械鼠的背部！覆盖着粘稠油脂和锈蚀金属的身体瞬间被砸得变形！高速旋转的钻头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幽绿的光点疯狂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暗褐色的粘稠液体和破碎的金属零件四溅开来！
“有效！！”胖子精神一振，恐惧被这血腥的破坏快感冲散了几分！他如同发狂的蛮牛，又抄起一根断裂的、足有手臂粗的铁管，疯狂地挥舞着，砸向那些被暗红涟漪迟滞的机械鼠！
砰！哐当！咔嚓！
沉闷的撞击声、金属碎裂声、钻头卡死的刺耳摩擦声在仓库里此起彼伏！胖子肥胖的身躯在惨淡月光下疯狂扭动，每一次挥舞都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一只只动作迟缓的机械鼠被他砸得粉碎、砸飞出去，粘稠的暗褐色液体和破碎的零件四处飞溅！
深红涟漪的干扰下，这些被归源污染丝线控制的爪牙，暂时失去了敏捷和协调，成了胖子蛮力下的活靶子！
然而，好景不长！
深红涟漪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几秒钟！
嗡鸣声骤然减弱，断扳手断口处的暗红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之前缓慢的脉动状态。
空间那怪异的扭曲感瞬间消失！
那些被迟滞的机械鼠，幽绿的光点猛地恢复了之前的亮度！它们似乎被同伴的“死亡”和胖子的攻击彻底激怒！高速旋转的钻头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啸，动作瞬间恢复了之前的迅捷！它们不再盲目冲锋，而是如同训练有素的猎手，一部分继续悍不畏死地扑向艾莉克希娅，另一部分则调转方向，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复眼死死锁定了正在挥舞铁管、气喘吁吁的胖子！
“我靠！又活了？！”胖子脸上的狠劲瞬间被惊恐取代！他看着那些如同鬼影般再次加速扑来的幽绿光点，腿肚子又开始转筋！
更糟糕的是！
“警告！深红标记…能量过载…进入…强制冷却…干扰…消失…污染链接…重新稳定…威胁等级…上升！”林薇的警告如同丧钟！
深红标记的能量耗尽了！干扰消失了！
“吱——！！！”刺耳的尖啸声响起！几只锈蚀机械鼠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向胖子的脚踝！它们细小的金属钻头高速旋转，带着致命的寒光！
胖子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手中的铁管下意识地横扫过去！但仓促之下，准头大失，只砸飞了一只，另外几只已经逼近！
眼看那致命的钻头就要钻进胖子的皮肉！
就在这时！
嗤——！
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响起！
一道冰冷的、带着微弱银芒的丝线，如同毒蛇吐信，猛地从天花板的通风口再次垂落！它的目标，并非艾莉克希娅，也不是胖子，而是——仓库阴影深处，如同枯木般沉寂的老吴！
不！准确地说，是射向老吴失去左臂的肩膀断口处，那层暗红色的晶痂！
银丝的速度快如闪电！瞬间就触碰到了那层晶痂！
嗡——！
晶痂表面那层暗红色的光泽，在银丝触碰的瞬间猛地波动了一下！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一股微弱的、混乱的暗红光芒从晶痂内部透出，与那冰冷的银芒剧烈冲突！
老吴那沉寂如同尸体般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震！
他那低垂的头颅，极其艰难地、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缓缓抬起了一丝！那双紧闭的眼皮，也在剧烈的颤动中，极其艰难地撑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之中，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
只有一片…翻涌的、污浊的、如同粘稠石油般的暗沉金光！
那金光，冰冷，混乱，充满了被强行唤醒的暴戾和一种…非人的漠然！
他那只仅存的、覆盖着暗金荆棘纹路和晶体的右手，在身体剧烈的震颤中，猛地抬了起来！五指张开，指尖覆盖的晶体在惨淡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而他的目标——赫然是离他最近、正挥舞铁管砸飞一只机械鼠、后背完全暴露的胖子！
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意念波动，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扩散开来！锁定了胖子！
胖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他下意识地回头，正好对上老吴那缓缓抬起、闪烁着污浊金光的“眼睛”！还有那只对准他后心、覆盖着冰冷晶体的手！
“老…老吴哥？！！”胖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声音都变了调！他无法理解！老吴不是自己人吗？他怎么会？！
“道标载体…污染…失控…清除…威胁目标…”林薇混乱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恐，“污染链接…正在…尝试…接管…载体控制权…”
归源意志！它在利用那根新的银丝污染丝线，尝试强行控制老吴这具中断了转化进程的“道标载体”！而失去理智的老吴，第一个锁定的“威胁目标”，竟然是胖子！
前有疯狂扑咬的机械鼠群，后有被污染控制、杀意沸腾的老吴！
胖子陷入了真正的绝境！他肥胖的身体僵在原地，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手中的铁管无力地垂落，大脑一片空白。
陆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心沉到了无底深渊！艾莉希娅危在旦夕，胖子腹背受敌，老吴失控…深红标记能量耗尽…林薇逻辑混乱…归源意志的污染如同跗骨之蛆，已经渗透进来，开始收割！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难道…一切挣扎都是徒劳？他们终究逃不过被归源吞噬的命运？
就在胖子即将被机械鼠撕咬、被老吴的晶体利爪洞穿后心的瞬间！
就在陆辰意识即将被绝望彻底压垮的瞬间！
他嵌入机床接口的断腕处，那点刚刚黯淡下去的深红光芒，似乎感应到了这极致的绝望和混乱，猛地——极其微弱地、却异常坚定地——再次脉动了一下！
这一次的脉动，不再是能量的爆发，而像是一种…叹息？一种跨越了无尽时空的…共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深邃的涟漪，再次以断扳手为中心荡漾开来。这一次，涟漪不再是暗红色，而是近乎透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时光沉淀的沧桑感。
这透明的涟漪扫过之处，空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但陆辰残存的意识，却仿佛被投入了冰冷的海水深处。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极其遥远、极其微弱、仿佛隔着亿万光年和厚重冰层传来的…金属摩擦声。
吱嘎…
吱嘎…
如同…生锈的门轴，在无人的废墟里，被风吹动。
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陆辰混乱的思绪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前世…千亿总裁的陆辰…在1998年6月29日…南滨市那栋摩天大楼的天台上…坠落的瞬间…耳边最后的声音…似乎…就是这种…老旧门轴转动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深红标记的涟漪，会让他听到前世死亡时的声音？！
这诡异的“声音”涟漪扫过老吴。
老吴那只抬起的、覆盖着晶体、即将抓向胖子的右手，动作极其诡异地…停顿了千分之一秒！
他眼中翻涌的污浊金光，似乎被这无形的涟漪拂过，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难以察觉的…茫然？混乱？
那只手，停在了距离胖子后背不到半尺的空中！指尖的晶体寒光，几乎要刺破胖子的衣服！
而扑向胖子的几只机械鼠，也在这微弱的涟漪扫过时，幽绿的光点极其诡异地闪烁了一下，冲锋的势头出现了难以察觉的迟滞！
就是这千分之一秒的停顿和迟滞！
“嗷——！！！”
胖子在极致的恐惧下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完全没察觉到那微妙的停顿，只看到老吴恐怖的手近在咫尺！死亡的威胁压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扑向安全的地方，而是…扑向了地上那滩属于陆辰的、尚未完全干涸的鲜血！
他肥胖的身体重重砸在血泊里，溅起暗红的血花！粘稠的血液瞬间糊了他一脸一身！
而就在他扑倒的瞬间！
噗嗤！噗嗤！
几只迟滞了半拍的机械鼠，闪着寒光的钻头狠狠扎在了他刚才站立位置的水泥地上，溅起点点火星！
老吴那只停顿的手，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抓在了空处！指尖的晶体在水泥地上划出几道深刻的痕迹！
胖子鬼使神差地躲过了必杀的一击！
“胖子！！”陆辰嘶哑地喊着，眼中血丝密布。
胖子满脸是血，趴在血泊里，惊魂未定，茫然地看着抓空的老吴和扎在地上的机械鼠，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老吴，一击抓空后，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那污浊的金光疯狂闪烁，似乎在和某种无形的力量激烈对抗！他那只手，一会儿抬起，一会儿又痛苦地垂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道标载体…内部…意志冲突…污染链接…不稳定…载体控制权…争夺中…”林薇的声音充满了巨大的干扰和混乱。
暂时安全？不！
那些机械鼠已经再次锁定了目标！一部分继续扑向艾莉希娅！一部分则调转钻头，对准了趴在血泊里的胖子！
危机，只是被那一声诡异的“门轴声”涟漪，极其短暂地延缓了！
陆辰的目光，绝望地扫过混乱的战场，扫过嵌入机床接口的断扳手…最后，落在了黑暗角落里，那台报废机床旁边的一个东西上。
那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半埋在垃圾里的…老式机械闹钟。
闹钟的玻璃表面碎裂，指针早已停止走动，凝固在一个他无比熟悉的时间点上。
借着惨淡的月光，陆辰看清了那停止的指针位置。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一股寒意，比归源意志的冰冷更甚，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那个时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