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健的眼中，教廷是虚伪的代名词。
他接触过的所有神官都喜欢乱扣帽子，自私自利，阴险狡诈。
可今天遇到的圣骑士给了他截然不同的印象。
怎么说呢……
他们就像温室里的花草。不仅被精心养护，而且还是无土栽培。
有着最纯粹的信念，完全不懂人情世故。
似乎是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对权势和财富不屑一顾，随时准备为信仰而牺牲。
黄健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幸运还是不幸。
“贝利尔先生，您看到妓女，难道不会觉得肮脏吗？”年轻的圣骑士和黄健轻声闲聊，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些小分歧。
黄健的大名早就上了教廷的黑名单，身边的熟人也都记录在案了。他先借用贝利尔的名字凑合一下。
他露出睿智而深邃的目光，看向身边的几名圣骑士，不答反问：“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中年骑士微微点头：“妓女出卖肉体取悦自己和客人。不事生产，淫荡而懒惰。半个月都不洗一次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需要净化。”
黄健捻着兰花指，指向地面：“你觉得我脚下的土地脏吗？”
年轻骑士不假思索地叫道：“当然脏，食物掉到地上都会脏。”
黄健笑眯眯地说道：“但是我们吃的食物是从地里种出来。大地养育了花草树木，养育着世间的万物。虽然这是天神的恩泽，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大地承受着世间的肮脏，却在默默做出奉献。”
骑士明显不服这种歪理邪，正想反驳。又听黄健问道：“你觉得我的脚脏吗？”
几人的视线都落到那双黑乎乎的脚丫子上了。
不等几人回答，黄健自说自话起来：“当然是脏的！我肯定不会用脚拿食物，也不会用脚拍你们的肩膀。但我们不能因此对它有偏见。是这双脚支撑着我的身体跋涉万里，我朝圣城迈出的每一步都更靠近我的信仰。”
众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年轻骑士反问道：“这和妓女有什么关系？”
黄健展开双手，让身体沐浴在阳光之下。表情恬淡而温和：“阳光平等地照耀在每个人身上，不会为任何人定义高贵还是低贱，纯洁或肮脏。我想，天神已经把智慧放在最肤浅的地方了。我亲爱的兄弟，没有人天生就是妓女。她们没有剥削和欺凌任何人。靠辛勤劳动维系最低的生活水平。将身心投入到服务行业，抚慰一个个疲惫的灵魂。你们只看到妓女半个月不洗澡，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客人也是不洗澡的？她们的背后很可能是滥赌的爸，出轨的妈，爱嫖的弟弟破碎的家。”
一众圣骑士都沉默了。
黄健的话有点颠覆他们的认知，但仔细琢磨，又似乎有点道理。
在他们眼中，黄健的身上正在发光。
事实上，他确实在发光。
悄悄用尾巴释放照明术。
光亮透过宽松的长袍逸散出来，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神秘感。
“半个月不洗澡怎么了？天神不是教会我们净化了吗？”黄健在神棍这条路上有点不可自拔了，声调不自觉地高亢起来：“我们是天神的仆从，有义务把仁爱和慈悲洒向人间。神的胸怀无比宽广，他要我们救人上岸，而不是朝溺水之人丢石头。”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一众圣骑士都羞愧难当起来。
黄健自己也纳闷。
这些圣骑士完全不符合他对教廷的印象啊！
旁敲侧击地套了半天话，总算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所谓的圣城有点像传说中的“天堂”或者“极乐世界”。
城墙内外如同两个世界。
圣城的十多万居民生活无忧无虑。不用工作生产，没有病痛折磨，没有阶级压迫，甚至没有金钱流通。
过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无欲望生活。
所有人只需要做一件事。
信奉光明之神！
说白了，他们就像豢养在无菌环境下的小白鼠，为光明之神提供最纯粹的信仰之力。
难怪这些圣骑士出一趟任务，都磨磨唧唧的不舍得回城呢。
包括中年圣骑士在内，一个个都化身好奇宝宝，拉着黄健问东问西。
黄健原本还担心被带进圣城后难以脱身，看来是他想多了。
千里迢迢赶来的朝圣者根本进不去城门。
城外有一座巨大的光明神雕像。
到雕像前唱几首赞歌，然后就可以领取食物和金钱打道回府了。和打卡旅游的流程差不多。不同之处就是给报销回去的路费。
“贝利尔先生，我们要回圣城复命了。您的见解非常独特，很荣幸认识您。”年轻骑士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崇拜之色：“真想多聆听一些您的见解。”
黄健没和他握手，而是直接给了他一个拥抱。老气横秋地说道：“我也很荣幸认识你们。孩子，这个世界很大，你也很年轻。任何地方都能沐浴到天神的光辉。心在哪里，你的路就在哪里。”
在骑士们的目送下，黄健洒脱而随性的背影越走越远，也越来越高大。
年轻骑士默默地放下面甲。
生怕被人看出脸上的异样。
在刚刚的拥抱后，他的胸甲里多了一本《大皮尔游记》。
黄健走向光明之神的巨大雕像。
脚步沉稳，不疾不徐。
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狂热，心中却在琢磨那本书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光明之神的雕像高达百米，感觉像是用某种魔法直接生成的，完全看不出雕琢的痕迹。雕像的容貌是一个阳刚中透着慈悲的大胡子男人。
眉心处有一个菱形印记。
或许在其他信徒眼中，他高大伟岸不可亵渎。但是落在黄健眼中，却感觉他婊里婊气的。
黄健多看了几眼雕像的容貌。
以后要是遇到这家伙，有多远就躲多远。
雕像下方没有守卫，仅有几个神官和一名祭司在打扫卫生。
见他走过来，连忙收起工具，站到雕像两旁。
祭司缓步上前，露出和善而温暖的笑容：“愿光明永远照耀在你的身上。”
黄健单手抚胸，微微颔首：“圣光永存！”
祭司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雕像脚下的青石板。
那里是给朝圣者跪拜祈祷的地方。
之所以使用青石板，一来是为了彰显坚持信仰的决心，二来是怕狂信徒跪起来没完没了，赖着不走。
黄健走到青石板前，没有下跪。站了良久，突然像抽风一样摇晃着脑袋，腮帮子的肉甩来甩去。
就在祭司想上前询问时，他终于说话了：“全知全能的神啊！您光芒万丈，无论是茅厕还是化粪池都被您的神光照亮。您的仁爱如滋润万物的春雨，洗尽臭水沟的渣滓和虚伪龌龊的肮脏。是您驱赶了黑暗，让我夜夜失眠。是您晃花了世俗的眼，让人迷失方向。我赞美您，高高在上的神。您的城府让我仰望！”
祭司把一缕稀疏的长发拢到耳朵后面，面露沉吟之色。
“好奇怪的祷词……他是在赞美天神吧？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