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木无悔睡了很久很久。
她又回到了小时候,六七岁的样子。
她还在村里的时候,大过年晚上下着大雪,
奶奶扬起扫把就把她撵出来了。
原因就是她偷吃了俩饺子,
多么的可笑。
小小的她,别人家也不会收留她。
竟然生出死了的念头,
冒着风雪跑到了大山里。
靠在一个巨树边,等着野兽来吃自己。
可等啊等,
竟然连野兽都不敢靠近她,
她哭了起来,寒意慢慢侵蚀她的身体,
竟然睡了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隐约看着一个黑影抱着她往村子里前行。
然后把她放在村里神婆的家门口,还往她怀里塞了透着肉香的东西后。
就消失了。
随后木无悔猛地睁开眼睛,从病床上坐起身,冷汗浸透后背。
病房里此时光线昏暗,她抬头看着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血红色的条纹。
她急促地喘息着,梦境里那个风雪夜的记忆还残留在脑海中。
那个黑影,那个将她抱回村子的人。。。
“无悔做噩梦了?”
金哲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他坐在椅子上,玄色的衣袖垂落,
遮住了左臂上未愈的蛇毒伤口。
他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沉稳,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木无悔张了张嘴,想说那个梦,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你睡了很久。” 金哲淡淡道,
“现在是第三天的下午。十五号,就是今晚。”
木无悔心头一紧。
“但是蜈蚣恢复得不错。” 金哲瞥了一眼她的手腕,
“灰隼帮咱们去准备今晚要用的厉鬼了,但上午又有新案子,他出任务还没回来。”
木无悔没吱声,只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蜈蚣护甲安静地盘踞着,紫金色的纹路比之前更加明亮,仿佛在积蓄力量。
她轻轻碰了碰它,蜈蚣微微蠕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
“喝点汤吧。十多种药材和黑乌鸡炖的” 金哲递过来一碗热腾腾的补汤,
“为师算了算,今晚你会很不轻松。。”
木无悔身子一僵,但还是接过碗,温热的汤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才又抬头看向金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师父,这家医院的铜镜……到底镇压着什么?”
金哲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病房的角落,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你之前也听说了,这里原本是坟场。”
他缓缓道,“除了孤魂野鬼,还镇压着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木无悔心头一跳。
“青山坟场在五年前塌陷,露出一口黑棺。”
金哲的声音低沉,又说,
“看着有点年头了。棺上还缠着九道浸血铁链,贴满符纸,清孽部门接手后,断定里面不不亚于飞僵级别的旱魃。所以,并没轻易打开。反而找龙虎山那帮人花了巨大的代价,弄过来那个邪镜子。镇压这黑棺。”
木无悔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汤面上漂浮的枸杞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旱魃?她的声音有些发紧,那现在...
现在铜镜镇着它,但镜面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他又的目光移向病房门口,所以清孽才会把这里改建成医院,用活人的阳气...
可话音未落,走廊尽头突然传来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紧接着,病房门外,开始流进来一些红色的液体,粘腻又腥臭。
木无悔的瞳孔骤然收缩。蜈蚣护腕突然变得滚烫,紫金纹路如血管般突突跳动。
她看见金哲的右手已经按在了镇魂链上,玄色衣袖无风自动。
师父,莫不是那空灵她...
她不是冲着铜镜来的。金哲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是来找你和她那把剑的。
窗外,当最后一缕夕阳被乌云吞噬。
整栋医院的灯光在下一秒全部熄灭。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木无悔看见病房门的玻璃窗上。
一只惨白的手地按了上来!
五指指甲漆黑如墨,在玻璃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小贱人...
沙哑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却诡异地夹杂着空灵原本甜腻的尾音,
把剑...还给我...
然后,门锁一声自动弹开。
阴风灌入的刹那,木无悔看清了站在门口的身影。
空灵穿着血红的嫁衣,嫁衣下摆滴落着粘稠的黑血。
她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的脸蛋,但这次的脸比上次见到时更加美艳,
还是得近乎透明,可脖颈处却诡异地鼓胀着,喉结凸起,锁骨下隐约浮现出男性的肌肉线条。
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原本的魅惑的狐狸眼,竟然却变成了竖瞳蛇目!
你...木无悔的喉咙发紧,你怎末变成男人了
空灵或者说此刻的,歪了歪头,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尖牙:
小贱人,你不是很想见见我的真容吗
声音突然又转为甜腻的女声:我这不成全了你?
木无悔的瞳孔骤然紧缩,手指死死扣住床沿。
“你竟然……是男人?!”
“怎么?很意外?” 他的声音又彻底褪去了甜腻的女调,只剩下阴冷的男声,
“那身女人的皮,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罢了。”
说话间。
嫁衣下,他的身形开始变化,原本纤细的腰肢变得精瘦,
肩膀变宽,脖颈处的线条更加锋利。
那张美艳的脸也逐渐褪去柔媚,轮廓变得硬朗,唯有那双蛇瞳依旧冰冷骇人。
木无悔浑身紧绷,缓缓从病床上滑下,双脚踩在地面。
蜈蚣护腕在她腕间微微震颤,紫金色的纹路如呼吸般明灭。
“但是……确实是‘墓娘子’出身不是吗?。” 她声音发紧,眼神却越发锐利,“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空灵听这低笑一声,抬手抚过自己的脸,指尖划过的地方,
随后嘴角咧至耳根,对着木无悔露出细密的尖牙。
“聪明。”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复杂,
“我确实是她,但也不是她。我只是替她走完了该走的路。”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深,像是透过木无悔在看另一个人。
“有些债,总要有人来还。”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让木无悔心头一震。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隐藏的信息。
空灵与槐安铸之间,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纠葛。
但此刻不容她细想!
空灵紧接着双手一翻,两柄漆黑的短刀从袖中滑出,
刀身缠绕着黑气,锋刃泛着幽蓝的光。
“不过今晚,我的任务只是取回我的剑。”
他咧嘴一笑,“顺便……试试你的皮。”
木无悔冷笑一声,眼中战意燃烧。
“那看你有没有本事,取我的皮。”
她说话间,蜈蚣护腕就骤然暴起,化作半人高的巨虫,紫金色的甲壳在昏暗的病房内泛着冷光!
“师父!” 她转头对着金哲那边低喝一声。
金哲则早已蓄势待发,镇魂链如黑龙出洞,直取空灵咽喉!
空灵却身形诡异地一扭,双刀交叉格挡,黑气如毒蛇般缠绕而上,
与镇魂链相撞,火花四溅!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中,
蜈蚣也发出阵阵嘶鸣,
六只复眼血金眼,如闪电般扑向空灵!
空灵却里灵活操控双刀回旋,
刀锋划过蜈蚣甲壳,带起一串火星!
下一刻,蜈蚣嘶鸣着张开巨颚,毒液从獠牙间滴落,腐蚀得地板滋滋作响。
可空灵却突然诡异地一笑,身形如烟般散开,越过蜈蚣的阻挠。
靠近木无悔,
小丫头,不想被剥皮也行.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轻佻,蛇瞳微微眯起,
不如这样——你做我娘子,我就不杀你,怎么样?
木无悔一愣,随即冷笑:你疯了吗?就凭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可空灵低笑着贴近她耳边,冰冷的吐息拂过她的颈侧:
我可是认真的...你这样的阴女体质,最适合做我的新娘了...
孽障,休轻薄我徒儿!金哲的镇魂链破空而来,
但空灵大笑着闪避,嫁衣翻飞间突然变脸: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的十指指甲暴涨成漆黑利刃,猛地朝木无悔心口抓来!
但蜈蚣这次也挺身阻挡,却被一刀劈中甲壳,
紫金色的外壳竟被划出一道裂痕!
木无悔心一揪,眼下闪过一丝决绝。
操控蜈蚣缩小后,就起身往外跑。
而身后的金哲则焦急的喊着她,
“无悔你要做什么!”
可木无悔并没说一句话,她现在七楼,跑到楼梯口就往下奔。
空灵作势也要追上去,
被金哲锁链缠绕起来,
空灵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后,咬牙运用缩骨功后。
锁链之间,只剩一团红色的雾气。
而另一头,木无悔身后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空灵沙哑的声音又在黑暗中回荡:
跑什么?你答应我。我就不会吃了你。。。
但她却就当没听到,到了四楼,迎面撞见灰隼带着队员正围在那面铜镜前。
铜镜周围的地面已经龟裂,镜面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木小姐? 灰隼露出惊愕的表情后,赶紧又道,小心啊!这还有铜镜的封印——
可话音未落,一道红影闪过!
空灵从天花板倒吊而下,想用双手掐向木无悔的脖子!
抓住空灵! 金哲也在这时候赶来,祭出镇魂链。
灰隼也看到空灵后,立马回神。
带着队员参与了抓捕空灵的战斗。
可混乱中,木无悔竟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
撞向铜镜。
就在她即将撞上镜面的刹那,铜镜突然迸发出刺目的青光!
啊——!
空灵发出凄厉的惨叫,被镜光笼罩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
他身上的嫁衣在镜光中燃烧,皮肤如蜡般融化。
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里,竟然缓缓分离出两道魂魄!
一道是面容凄厉的女子,披头散发,脖颈处有两个黑洞——正是真正的墓娘子!
另一道则是一个模糊的男性黑影,浑身缠绕着黑气,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原来如此……
金哲目光一沉,你吞噬了别人的魂魄,强行占据这具身体!
空灵,不,或者说那具躯壳。竟然反驳道:
不……是她……自愿给我的……
说话间,
铜镜再也撑不住一声,
裂纹又多了几道。
镜光忽明忽暗,两道魂魄开始剧烈挣扎!
就是现在! 木无悔厉喝。
蜈蚣早已蓄势待发,紫金色的身躯猛地扑出,先一口咬住那道女性魂魄!
咕噜……
魂魄被撕碎、吞噬,蜈蚣的甲壳顿时金光大盛,紫纹流转间竟隐隐浮现出龙鳞般的纹路!
空灵的躯壳瞬间干瘪下去,
皮肤灰败如纸。那道男性黑影趁机想逃,
却被蜈蚣的尾刺贯穿,发出凄厉的尖啸后,也被吞入腹中!
不……不不要吃我…… 此时的空灵已经没了之前的势在必得,
现在只剩一缕残魂在空中飘荡,声音虚弱却带着诡异的平静,
木无悔……我们……还会再见的……
然后残魂化作黑烟,快速从窗缝溜走,消失无踪。
蜈蚣倒是心情好似的,没在追着空灵不放。
满足地嘶鸣一声,缩回木无悔手腕,甲壳已从黑紫变成了耀眼的金紫色,
光华内敛,威压更甚从前!
突然——
四楼的黑棺剧烈震动,棺盖缝隙中渗出浓稠如墨的黑气!
金哲脸色骤变,袖中飞出一道金色符篆,符纸在空中燃烧,化作一道金光将黑棺暂时镇住。
他一把拉住木无悔,这符撑不了多久!
临出这个房间前,木无悔回头看了一眼铜镜。
只见镜中的黑棺里,似乎有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