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之灵溃散,石头守卫化为齑粉,星陨神殿内暂时恢复了亘古的死寂。唯有中央祭坛上那枚“寂灭星核”依旧缓缓旋转,散发着诱人而又危险的磅礴能量。
经历方才生死变故,四人之间气氛微妙,但探索之心未减。赵寰宇(赵元)身份暴露,反而少了几分伪装,多了几分属于古老世家子弟的沉稳与决断。
“此地不宜久留。”赵寰宇服下几颗香气四溢的丹药,脸色稍霁,沉声道,“方才动静太大,恐已惊动尸坑深处的其他存在,或引来蚀星者。我们需尽快收取所需,离开此地。”
他目光扫过寂灭星核,又看向大殿深处那些记载着古老知识的巨柱与壁画:“星核之力过于磅礴,非一人可独吞,亦非我等眼下能完全炼化。我建议,由张兄尝试收取,此物与其道相合。我与闻人道友、燕七道友,则去偏殿及后殿搜寻其他传承与宝物,各凭机缘,如何?”
此提议相对公允。张问战力最强,且寂灭星核对他吸引力最大,由他收取风险相对可控。赵寰宇自身消耗过大,需寻传承或宝物弥补,闻人语和燕七亦需有所得,方能维系队伍平衡。
张问略一沉吟,便点头同意:“可。”
闻人语和燕七自无异议。
四人当即分头行动。赵寰宇服下丹药后,气息恢复不少,率先朝着祭坛后方一条幽深的廊道走去,那里似乎通往神殿更核心的区域。闻人语则扑向那些记载着星陨文明历史与仪轨的巨柱,试图拓印下那些古老的符号与信息。燕七依旧负责警戒,同时搜寻可能存在的、未被激活的暗格或储物之处。
张问则独自走向中央祭坛。
越靠近祭坛,那股精纯的寂灭道韵便越是强烈。混沌魔龙婴的渴望几乎难以抑制。他深吸一口气,没有贸然动手,而是绕着祭坛仔细观察。
祭坛由无数黑色晶石垒成,结构复杂,上面刻满了与星陨文明相关的祭祀符文。寂灭星核悬浮于祭坛顶端三尺之处,缓缓自转,与整个神殿,乃至外界的尸坑死气,都隐隐形成一种玄妙的能量循环。
“强行收取,恐引动整个遗迹禁制反噬……”张问心中思忖。他尝试将神识小心翼翼探向星核,试图理解其能量结构,寻找收取之法。
然而,他的神识刚一接触星核表面——
“吼——!!!”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充满了暴虐、痛苦与无尽怨恨的咆哮,猛地从祭坛下方传来!整个祭坛剧烈震动,连带着整个神殿都摇晃起来!
咔嚓!咔嚓!
祭坛基座的黑色晶石纷纷龟裂,一股远比之前石头守卫和守护之灵更加恐怖、更加原始、更加凶戾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苏醒,轰然爆发!
轰隆!
祭坛一侧的地面猛然炸开,碎石纷飞中,一条巨大的、缠绕着实质化黑色死气锁链的恐怖身影,挣扎着破土而出!
那是一条……蛟!?
不,确切地说,是一条形态近似蛟龙,却更加狰狞、更加恐怖的巨兽!
它体长超过十丈,通体覆盖着暗沉如黑铁、却布满扭曲邪异纹路的骨甲,而非鳞片。头颅似龙非龙,吻部尖长,獠牙外露,一双巨大的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充满疯狂与痛苦的魂火,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怨毒。它的四肢粗壮有力,利爪闪烁着撕裂空间的寒芒。一条骨节嶙峋的长尾如同钢鞭,扫动间带起凄厉的音爆。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周身缠绕着数十根粗大的、由精纯腐尸死气凝聚而成的黑色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深深嵌入祭坛基座与神殿地面,仿佛将它永恒禁锢于此。这些锁链随着它的挣扎哗啦作响,不断汲取着它身上的力量,却也激发出它更加疯狂的凶性。
“锁魂冥蛟!” 刚刚踏入后方廊道的赵寰宇感受到这股气息,猛地回头,失声惊呼,眼中闪过一丝骇然,“古籍记载,星陨文明会捕捉强大的幽冥凶兽,以寂灭星核之力与神殿大阵将其锁住,作为永恒的守墓者与能量源!这东西被囚禁折磨了不知多少万年,早已彻底疯狂,实力恐怕接近圣魂境!”
那锁魂冥蛟破封而出,第一眼便锁定了距离祭坛最近的张问!它那幽绿的魂火中爆发出滔天的恨意与杀戮欲望,显然将张问视作了打扰它沉睡、或者意图夺取它力量源泉(寂灭星核)的敌人!
“吼!”
冥蛟发出一声撕裂神魂的咆哮,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挣,带着哗啦啦的锁链声响,如同一座黑色山岳,朝着张问猛扑过来!尚未临近,那恐怖的死气威压与疯狂意念,就已让张问呼吸窒涩!
退无可退!
张问眼中厉色一闪!混沌魔龙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灰蒙蒙的混沌气流透体而出,在他身后隐隐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虚影!他不再保留,将化域境后期的修为与对寂灭道韵的领悟催发到极致!
“来的好!”
他低喝一声,不退反进,双拳之上混沌气流缠绕,隐隐有龙吟魔啸之音,悍然迎向冥蛟拍下的巨爪!
轰——!!!
拳爪相交,爆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恐怖的能量冲击波以两人(兽)为中心轰然扩散,将地面的黑色石板寸寸掀起!张问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传来,气血翻涌,整个人如同被流星砸中,向后倒飞出去数十丈,狠狠撞在一根巨柱之上,喉头一甜,险些吐血。
那冥蛟也被震得身躯一晃,爪子上覆盖的骨甲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幽绿的魂火剧烈跳动,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小虫子”竟有如此力量。
“好强的肉身!好诡异的力量!”张问心中凛然。这冥蛟被囚禁万古,力量流失严重,竟还有如此威势,全盛时期恐怕真的是圣魂境存在!
一击未能碾碎张问,冥蛟更加狂暴,长尾如同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带着刺耳的呼啸声,拦腰扫来!同时,它巨口张开,喷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幽绿吐息,那吐息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腐蚀出细微的褶皱,蕴含着极致的死意与怨毒!
张问身形如电,在间不容发之际施展出对“虚空神纹”的粗浅领悟,身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长尾扫击。同时,他双手快速结印,混沌魔龙婴光芒大放,一道灰蒙蒙的、仿佛能平息万法的“混沌归墟域”以他为中心骤然展开!
嗤嗤嗤——!
冥蛟的幽绿吐息冲入混沌归墟域范围,速度骤减,其中蕴含的狂暴死意与怨念,竟被那混沌气流迅速分解、吞噬、平息了大半!虽然未能完全抵消,但威力已去了七成!
剩余的吐息轰在张问匆忙凝聚的混沌护盾上,将他再次震退数步,护盾剧烈波动,却并未破碎!
“有效!”张问精神一振。他的混沌之力,果然对这至阴至邪的死气、怨力有着天生的克制与包容!
冥蛟见攻击屡屡受挫,愈发狂躁,疯狂挣扎着身上的死气锁链,不顾锁链反噬带来的痛苦,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攻击!利爪撕扯,长尾横扫,吐息狂喷,整个大殿都在它的肆虐下颤抖。
张问则凭借混沌归墟域的削弱、对空间波动的敏锐感知以及强悍的肉身,与之周旋。他不再硬拼,而是不断游走,寻找冥蛟的破绽。他发现,那些缠绕在冥蛟身上的死气锁链,既是束缚,也是它的弱点所在!锁链与祭坛、神殿大阵相连,不断汲取它的力量,也让它的行动受到极大限制,尤其是靠近祭坛时,锁链绷紧,会让它动作出现瞬间的凝滞!
机会!
在一次冥蛟猛扑向祭坛,试图将张问逼入绝境时,身上的锁链骤然绷直,让它庞大的身躯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僵硬!
就是现在!
张问眼中精光爆射!他不再闪避,身形如同鬼魅般逆流而上,直接冲到了冥蛟的颈下!那里,是锁链缠绕最密集,也是它魂火波动最剧烈的地方!
他将全部的力量,连同混沌魔龙婴对寂灭本源的渴望与掌控,凝聚于右手食指!指尖灰芒凝聚到极致,仿佛化作了一个微型的混沌漩涡!
“寂灭……归源!”
一指点出,无声无息,却仿佛蕴含着宇宙归墟的终极意韵,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冥蛟颈下那片骨甲与魂火交织的核心区域!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本源层面的侵蚀与融合!
那冥蛟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它发出了一声不再是暴虐,而是充满了痛苦、迷茫,甚至带着一丝……解脱意味的哀鸣!眼眶中疯狂燃烧的幽绿魂火,如同被泼入了冷水般剧烈明灭,其中的怨毒与疯狂竟在快速消退!
它周身的死气锁链哗啦作响,光芒急速黯淡。那源自祭坛和神殿大阵的束缚与汲取之力,正在被张问这一指蕴含的、更高层次的混沌寂灭本源强行中断、甚至……反向炼化!
张问能感觉到,一股庞大、精纯、却充满混乱情绪的寂灭魂力,正顺着他的手指,疯狂涌入混沌魔龙婴!同时,一段破碎的、属于这头冥蛟被囚禁万古的记忆碎片,也涌入他的脑海——无尽的黑暗,永恒的折磨,对星陨文明的憎恨,对自由的渴望……
混沌魔龙婴如同饕餮,疯狂吞噬着这股力量,其上的灰芒越发深邃,体积似乎都隐隐壮大了一丝。而那冥蛟,在魂力被吞噬、束缚被削弱的过程中,眼中的疯狂逐渐被一种茫然的疲惫所取代,挣扎的力度也越来越小。
最终,当最后一丝幽绿魂火彻底融入混沌魔龙婴,冥蛟庞大的身躯停止了挣扎,它缓缓低下头,那双巨大的、不再燃烧魂火的空洞眼眶,静静地“注视”着站在它颈下的张问。虽然没有了魂火,但一种微弱的精神联系,却在张问与这头巨兽之间悄然建立。
它……臣服了。
并非因为武力碾压,而是因为张问的混沌寂灭本源,某种程度上“净化”了它被万古折磨污染的核心,给予了它一种扭曲的“解脱”与“归属感”。
张问收回手指,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以及与眼前这头恐怖冥蛟之间那丝玄妙的联系,心中亦是波澜起伏。他没想到,最终竟是以这种方式,收服了这头上古凶物。
他心念微动。
那冥蛟温顺地低下巨大的头颅,蹭了蹭张问的手(虽然它的头颅比张问整个人还大)。缠绕在它身上的死气锁链,此刻仿佛化为了它身体的一部分,不再具有束缚力,反而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摆动。
锁魂冥蛟,自此易主!
……
与此同时,在神殿后殿深处。
赵寰宇站在一座较小的、同样由黑色晶石构筑的祭坛前。祭坛上供奉的不是星核,而面残缺的、散发着柔和星辉的石碑。石碑上刻满了与巡天使者符文体系一脉相承,却又更加古老复杂的文字与图案。
“《巡星秘录·残篇》……”赵寰宇抚摸着石碑,眼中难掩激动。这正是他家族一直追寻的、失落的巡天使者传承的一部分!虽然残缺,但其价值无可估量!
他咬破指尖,将一滴蕴含赵家血脉的鲜血滴在石碑上。
嗡!
石碑光芒大放,无数星辉文字如同活过来般涌入他的眉心!庞大的信息流与精纯的巡星之力开始与他自身的功法融合、印证……
而在另一处偏殿,闻人语找到了一枚记载着星陨文明部分炼器与阵法知识的传承玉简,如获至宝。燕七则在一间类似藏宝室的石室内,发现了几件品质极高、散发着寂灭波动的古老法器。
各有收获。
当张问骑着体型缩小到丈许长、温顺如同宠物(忽略其狰狞外表)的锁魂冥蛟,与收获满满的赵寰宇三人在大殿重新汇合时,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看着那气息更加深不可测、甚至隐隐给他们带来一丝压迫感的张问,以及他座下那头虽然缩小却依旧凶戾之气逼人的冥蛟,赵寰宇三人心中皆是震撼无比。
张问……他竟然真的收服了这头上古凶物!
赵寰宇深深看了张问一眼,心中对张问的评价再次无限拔高。此人身上隐藏的秘密,恐怕不比他们巡星赵家少!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走了。”张问拍了拍冥蛟的头颅,平静开口。寂灭星核已被他初步炼化,收入混沌魔龙婴内温养,此行目的已然超额完成。
赵寰宇点头,压下心中波澜:“走!”
四人(外加一蛟)不再停留,沿着来时的路,迅速离开了这座充满死寂与古老的星陨神殿。
身后,神殿缓缓沉入无尽的腐尸死气之中,等待着下一个有缘(或不幸)之人的到来。
而张问的麾下,多了一头足以令化域境修士闻风丧胆的上古坐骑。他的道,在这尸坑深处,又向前踏出了坚实而恐怖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