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在马不停蹄的急行军撤退之后,林凡带领联军的残兵败将终于回到了他们最后的灯塔——伊姆拉德尔。艾欧娜伫立在中心广场巨大的穹顶之下,等待着林凡的号令。
然而,伊姆拉德尔的城墙,曾象征着新生与希望,此刻却笼罩在败退的阴云与北境吹来的、夹杂着灰烬和血腥气的寒风中。残存的联军士兵蜷缩在临时搭起的营帐里,伤痕累累,眼神空洞。失去索林王和布兰诺等无数战友的悲痛,与葛拉卡城前那场绝望溃败的耻辱,如同两块冰冷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凡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中。他站在凤凰议会的战略室内,面前是铺展着整个泰拉维亚大陆的巨幅地图。代表虚空侵蚀的、令人不安的暗紫色标记,已经从北境蔓延开来,如同滴在纸上的墨迹,正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南渗透。
他的身边,仅剩下几位大陆的核心领袖:面容憔悴、眼中带着深深自责的阿尔文皇帝;代表圣尼克弗公国前来的、伊莎贝拉的父亲,一位神色凝重坚毅的老公爵;以及眉宇间缠绕着化不开哀愁的艾莉亚女王。萨尔、格隆等将领肃立一旁,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诸位,”林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他指向地图,“我们已经看到了,虚空的力量远超预估。葛拉卡的门户已然洞开,敌人的兵锋,绝非我们任何一方能够单独抵挡。”
他的手指从北境划过,依次点过诺萨特的苦寒之地、阿布罗的广袤草原,最终落在南方那些尚且完好的区域——永歌森林、石心山、金辉城、圣尼克弗公国的广袤领土。
“分兵据守,只会被敌人强大的军力逐个击破,重蹈我们在葛拉卡城外的覆辙。我们的每一座城市,都可能成为下一个被吞噬的目标。”林凡的目光扫过每一位领袖的脸,他们的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因为他们都明白林凡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提议,”林凡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人心灵的决定,“放弃外围所有难以坚守的领土与城池。命令大陆上所有种族,无论是军队还是平民,立刻向伊姆拉德尔集结!”
他重重地一掌按在地图上伊姆拉德尔的位置,那里有月光之泉,有上古圣城的遗迹,有他们最后,也是最坚固的防线。
“在这里,在月光之泉旁,在我们共同建立的新生之地,集中我们全部的力量,构筑最后的壁垒!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将分散的手指握成拳头,在最后的战场上,与敌人进行一场决定大陆命运的决战!”
话音落下,战略室内一片死寂。
放弃永歌森林? 那是精灵们世代居住的家园,是世界树扎根之地,是无数精灵灵魂的归宿。艾莉亚女王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仿佛能看到森林在虚空侵蚀下枯萎凋零的景象。
放弃石心山? 那是矮人卡拉克的象征,是索林王和无数矮人祖先长眠之地,是锻炉与荣耀的殿堂。代表矮人出席的一位长老死死攥着拳头,胡须抖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放弃金辉城? 那是奥勒利乌斯帝国千年荣耀的结晶,是元老院、是皇权、是无数人类文明瑰宝的所在。阿尔文皇帝脸色煞白,身体微微摇晃,仿佛帝国的重量正压垮他的脊梁。
放弃圣尼克弗的领土? 那是骑士精神的发源地,是无数城堡与庄园,是公国子民世代耕耘的土地。老公爵闭上了眼,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代表着他内心撕裂般的痛苦。
这意味着放弃数千年的传承,放弃祖辈的坟墓,放弃家园与故土。这需要何等的决心与牺牲?
良久,阿尔文皇帝缓缓抬起头,他的眼中不再有犹豫,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帝国……没有选择。与其让子民在分散的绝望中被屠戮,不如集中最后的力量,搏一个未来。金辉城……可以放弃。”
艾莉亚女王睁开眼,翡翠般的眼眸中盈满了水光,却异常坚定:“精灵……同意。永歌森林的树木会记住我们的牺牲,只要生命尚存,森林终将重生。”
矮人长老重重地顿了一下他的战斧,声音哽咽却洪亮:“为了卡拉克的延续!为了索林王的意志!石心山……的英灵会庇佑我们!”
圣尼克弗老公爵深深鞠躬:“公国骑士,将为守护这最后的灯塔,流尽最后一滴血。”
没有欢呼,没有激昂的誓言,只有一种沉重的、仿佛将大陆所有希望与过往都扛在肩上的悲壮共识。
“那么,”林凡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带着一种肩负起整个世界的沉重,“传令吧。”
命令如同沉重的涟漪,以伊姆拉德尔为中心,向着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扩散开去。骑手们带着烙印着紧急印记的卷轴,冲向四面八方;精灵的信天翁承载着哀伤的讯息飞向森林;矮人的传讯蝙蝠钻入幽深的矿道……
消息所到之处,必然伴随着震惊、痛苦、绝望的哭泣,以及对故土撕心裂肺的告别。但最终,在领袖们的意志和生存的本能驱动下,一场泰拉维亚大陆历史上规模空前、也最为悲壮的大迁徙,开始了。
无数精灵扶老携幼,含着热泪离开永歌森林;矮人工匠们封印了最深的矿坑和锻炉,背负着祖先的圣物和传承知识走出山脉;帝国的军队护送着如潮水般的难民,离开繁华的金辉城与富饶的省份;圣尼克弗的骑士们放弃了世代守护的城堡,集结所有力量向南进发。
整个大陆的力量,如同百川归海,怀着牺牲一切的决绝,涌向那片最后的希望之地——伊姆拉德尔。
大陆的命运,从未如此清晰地系于一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仍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