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晓之时,这林子出口处已然多了几位同样走出来的人,林锦书缩在一旁,离那两人远远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只见两个身穿整齐划一的素色长袍的人往这边走来,眼神略过在场的所有人,清点着人数。
“能走到这里的人,算你们通过了第一关。”
“在进谷之前,入门公告就曾有云,莫要无端在这瘴气林中沾染是非,只需自顾自地稳定住自己的心性,自然能够出来。”
“心思越驳杂者,这瘴气对其影响愈重,待彻底失去意识时,便会勾得这林中精怪的异动,到时候也无非是化作这孤障林的养分罢了。”
这人话里意味不明,话一说完,就迅速打量着在场的人,见大家都颇为安静乖巧,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勾起的嘴角很是有傲慢的意味。
林锦书听着他的这话有些不舒服,心思愈发驳杂者则越走不出?
这林子哪有这等玄乎之事?
她忍不住又看了那两个冤家一眼,听过他们的墙角自然知道这两人定是没做什么好事,难不成这也叫心思纯净之人么?
还不是从林中走了出来。
这药人谷的人说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还真是不可知啊。
谢朝辞似是注意到她看过来的视线,冷笑一声,神情诡异莫测,瞬间隐了去,再无波动。
那两位引路者话方一说完,便挥了挥长袖,示意他们跟着上来,准备将他们带离此处。
谢朝辞上前一步,却并不拘礼,缓声开口,“这位师长可是带我们就此离开了?可我那……兄长还未从那林子里出来,这……”
“既是未出,那自然是失去了进入谷内的资格。”听着他突然出声,白胜自然有些不悦,但再细细看去,见他神情不卑不亢,表情平静,他便又有些拿捏不住这人的身份。
“我自知兄长资质愚钝,但,毕竟我同他一块儿来的,他不能进谷那是自然,只是这林中危险,只担忧他会不会遭遇不测——”谢朝辞笑了笑,话只点到为止,不必再言说下去。
果不其然,那白胜的眉目间多了几分焦躁,语气更加不耐,“这一环结束后,谷内自会派人前去将剩下的人带出去,这些事都不必再问。”
林锦书在一侧听着二人的对话,再瞧着那人脸上虚假的关心,悄悄翻了个白眼,这人可真能装,还担心兄长,他那兄长不就是被他算计着出了事么。
现在装这一出还想从中赚个好名声,可真是好不要脸。
但不管如何,在不知现在这情况的时候,她也不可能站起来揭穿他,只祈祷那可怜人能真撑到谷内的人去找罢。
林锦书叹了口气,见其他人都转身走了,也连忙赶了上去。
只是转身时,眼角余光间突然瞥见了一袭染血的月白色袍子,她的视线转而向上,入目即是一双温润到几近冷清的眼。
他的衣衫被染红一片,很是显眼,右手处扭曲得有些怪异,一看就是受了不小的伤。
只是这人给人的感觉太过温润,长得也真是过分好看,这样狼狈的模样竟一点不减他的周身气度。
林锦书的嘴唇微张,眼中的惊艳尚未褪去,便认出了他,原来真是昨日里见着的那个人……
晨时她没来得及与他打招呼,在这林中也未曾遇见过他,还以为当时想岔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对这药人谷感兴趣。
真是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着他。
“谢廊无?”谢朝辞打量着他的伤口处,神色黯了黯,目光落在他的手侧,突兀地笑了笑,“你居然走出来了。
“泊禹,母亲交代的要交给兄长的护身符可有给他?”
“公子,此前自然是给了的。”泊禹低着头,跟在谢朝辞的身后,未曾抬头看谢廊无一眼。
谢廊无笑笑,似乎并不在意谢朝辞这摆在明面上的交锋,他的手指微动,那个红色的小小绣着“平安”二字的小荷包攀着修长的指尖落下,显眼得很。
分明他的身上不乏血迹,看着也有些狼狈,这玩意儿却丝毫未曾沾染过一点,一看就是有好好保管着。
谢朝辞挑了挑眉,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说道,“兄长无事就好,见到兄长平安归来,我自然替母亲宽心了。”
他的话音落完,人已走出了好一段路,这样的态度配着那副高傲的神情,被他明里暗里讽刺的人尚未有什么反应,林锦书却是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公子,你无事吧?”她快步上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又自觉冒犯,错开眼神,轻声说道。
谢廊无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多谢姑娘。”
“我什么都没做,昨日你还帮了我,现在却反过来谢我?”林锦书笑了笑,见他表情未有变化,又忍不住说道,“你与他真是亲兄弟?瞧着可真是……”
谢廊无的眼尾略有些惊讶地上挑,似乎惊讶于她说话的直率,“姑娘对朝辞似乎很有意见?”
朝辞啊……那人竟是叫这名,真是白瞎了这样一个好听的名字。
林锦书极快地错开眼神,稍稍垂眼,掩盖住眼中的神情,但忍不住想,虽说她对面前这人挺有好感的,但他们毕竟是兄弟。
有什么话也不该她这个外人来说,万一对方的关系并不像表面那般呢。
瞧着这公子的样子也未将那人方才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只是……也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他那兄弟想要他命的事呢?
“怎么会呢,我与他未曾见过。”林锦书随口说道,视线上移,见他的脸色泛白,知晓他估摸着是受了伤,“公子还撑得住么?听那些人说前面有休息的地方,也不知这谷内有没有医师能给你瞧瞧……”
谢廊无与她并排走着,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话,稍稍皱眉,思考着该从哪一句开始回应。
手侧倏地被什么冰凉的东西刺到,谢廊无下意识停住脚步。
“怎么了?”林锦书回过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见他突然停住,加上这一身的伤,话音里免不住带上了几分关心。
“没事。”谢廊无摇了摇头,见他这样,林锦书才又继续与他往前走着。
无人看见的角落,他的手腕上连着一根下垂的红线,红线的尾端挂着一只玉制的狐狸,从他的袖口滑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