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珠找到圭玉几人时,谢朝辞的脸色差得吓人,叫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她所带来的人将几人团团围起,圭玉轻扫过一眼,便知这些并非普通侍从,而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明珠来迟,世子受惊。”夏明珠咬了咬唇,端正行礼。
周边众人皆跪得齐整,圭玉略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她本以为夏明珠对他如此关心在意多少是因为表兄妹的情谊在其中,未曾想到竟还是与他这身份更相关。
凡人追求权势,或许正是因为在如此时候有许多人愿意替他卖命。
如今在这里的是谢朝辞,若是容遇,恐怕又是另一番场景。
谢朝辞见此阵仗如何不清楚是何缘由,怕是母亲派来的那批人已然找上了这里。
他本以为只要提前到此,找到谢廊无解决掉幻境的事,便可避免这一遭。
若母亲的人当真将他带回上京,后面究竟如何,他便也不能保证了。
几人又是否能从这里出去……
谢朝辞摇了摇头,努力缓下胸口的不适感,“此事与你无关。”
夏明珠犹豫片刻后,松了口气,这才起身,“我本以为只片刻功夫他们不敢动手,未曾想到……幸好圭玉姑娘在这……”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谢朝辞的目光落在倚靠在一旁的圭玉身上,她在是在了,就是如此容易上当受骗,差些将他们二人通通卖给谢廊无!
圭玉见他神色不愉,有些疑惑地朝他盯回去,“若无我在,你早已变成殿前亡魂,我无需你跪谢我,但你也需得称呼我为一声救命恩人才对。”
夏明珠低下头,悄悄后退两步,这圭玉姑娘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的。
世子那般骄傲的性格,怎可能听得这种话。
她垂眸片刻,听到谢朝辞嘲讽开口,语气古怪冷淡,“救命恩人?圭玉姑娘自然是,既然如此,往后不如与我一同回上京,我自会好好报答你。”
圭玉未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点点头,“那你需得好好准备,若我得空自会登门拜访。”
夏明珠思忖片刻后,说道,“从前从未听说秋枢传出过这般蛊虫害人之事,且此事又涉及到世子,怕是休想轻易收场。”
“我本想待救出世子后,再一起商议着做决断,只是……”她顿了顿,看向周边这些人,“只是王妃自有决断,此时恐已上秋枢捉拿问罪去了。”
谢朝辞蹙眉,朝圭玉靠近了些许,“我先一步来此本就是为了于母亲到之前找到谢廊无,未曾想竟拖到现在,而今,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被带走。”
夏明珠生而一副玲珑心,自知何事该听何事不该听,适时闭口不言。
见圭玉不应声,他又上前一步逼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此事万般紧急,你应当知其中厉害之处,不管他与你说了什么,他终究不过是兄长于幻境中投射出的影子。”
圭玉冷眼对上他的视线,“还有几日期限?”
谢朝辞回道,“三日,仅只此三日,若你再不动手,待母亲的人将他押回上京,便再无机会。”
圭玉朝他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从何知晓的这么多?”
谢朝辞收敛神色,却并无瞒她之意,坦然说道,“谢家与药人谷本就有合作在其中,若无兄长在其中作梗,一切自然会更顺利些。”
圭玉不再与他搭话,只默默地跟着几人一同下山。
刚至山脚,便有人在前候着他们。
夏明珠心领神会上前,从探子手中接过一张密信,当着谢朝辞的面展开。
圭玉虽好奇,却还是等在原地,她不一定看得懂,如今这局势于她而言也颇为被动。
“秋枢并未抵抗,只容遇一人承担罪责,而今已被王妃之人带走,暂时关押于府衙司狱之中。”夏明珠快速看完后,轻声说道。
她主要还是为了说给圭玉听,上次见圭玉与那容公子相处关系十分亲密,而今却又为救世子在此,实在不知她下一步又当如何。
“关至司狱?”圭玉蹙眉,想起从来在话本子里看得那些,冷淡开口问他们,“可会动刑?”
夏明珠沉默片刻,并未应声。
圭玉的视线忍不住投向她手中的信,上面密密麻麻地爬着些什么,她所识虽不多,却也知道夏明珠并不会骗她。
她既不应声,那必是她猜对了。
谢家待他如此,而今这种情形,他的处境怎可能好。
谢朝辞开口道,“圭玉,你当如何?”
圭玉垂眸,觉得莫名烦躁,“我现在便要去看他。”
“不行。”谢朝辞皱着眉摇了摇头,迅速打断她,“现在不可,母亲会起疑,有关谢廊无的事,她不会轻易罢休。”
他顿了顿,见圭玉直勾勾盯着自己,最终还是让步道,“子时,子时之后我给你令牌,可帮你混进去见他。”
“圭玉,你可要牢牢记住,我们时日不多了。”
﹉﹉
子时。
圭玉敛眉跟在狱卒身后,那人见她一女子夜半来此,表情不耐地检查着她递过去的令牌。
令牌无错,他上下扫视了她一眼,说道,“此人乃贵人着重强调需严加看管,你虽有令牌在手,却也需说明究竟遵何人的命令来此。”
圭玉抬眸看他,不过片刻后,那人便身体僵直起来,将那令牌双手奉上。
圭玉不欲与他多言,手指勾了勾接过,命令道,“带路罢,自然些,莫要惊动了他人。”
那人呆愣片刻后,朝她点了点头,“是,圭玉大人。”
圭玉走在他的身后,一路踏过幽暗的径道,周边环境自不必多说。
比起她从前住过的乱葬岗也不遑多让。
厚重的石壁隔绝不住人声的惊惧叫声,她稍稍停步,却见旁边一人脸上慢悠悠爬过一只老鼠,见她看过来,眼睛打着转,朝她诡异地笑了笑。
在她路过之际,只一瞬便爬上前,伸手便要抓她。
圭玉皱眉,那只老鼠便径直疯了似的往他嘴里钻,随后耳边骤然响起刺耳的尖叫声以及辱骂声。
圭玉眉心皱的更紧,如此脏乱臭之处,阿容那样的人,又怎可待在这里?
跟着狱卒走到尽头,圭玉看着他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面前的这处石门。
圭玉抬眼看去,先前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与她说话的人,而今半躺在一旁。
他的右肩处鲜血浸透外衫,手腕处被粗制链条勾出深重的血痕,周身死气颇重,面色苍白失了血色。
圭玉略有些茫然地歪了歪头,凡人之命当真脆弱如游丝,若非她还能听到着他轻微的呼吸……
她当真要以为,她此番来,是要替他收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