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跪在焦土上,膝盖压着碎裂的金属片。她的左手还按在控制台边缘,指尖发麻,像是被电流穿过。小朵趴在她背上,呼吸微弱但平稳。风从废墟缝隙里钻出来,吹得她冲锋衣猎猎响。
她没动。
不是不想,是身体不听使唤。左臂的疤裂开了,血顺着工装裤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混进灰烬里。
“仓仔。”她哑着嗓子喊,“你还活着吗?”
过了两秒,肩头传来一点动静。像素小熊晃晃悠悠飘起来,半透明的身体闪了几下,像信号不好的老电视。
“系统低功耗运行中……宿主你再晕五分钟,我就要自动休眠了。”仓仔的声音断断续续,“友情提示:你现在像个快关机的充电宝。”
“我没问你这个。”程知遥咬牙撑起身,右手抓起脚边那只残破的机械臂,“陈铁留下的东西,还能不能读数据?”
“严重损毁,掌部仅剩核心接口,常规手段无法激活。”仓仔扫了一眼,“建议放弃。”
“我不建议。”她把机械臂往仓库接口一插,“反向供电试试。”
“警告!能量逆流可能导致短路——”
“闭嘴。”她冷笑,“我吐槽了,你还不给我干活?”
这句话刚说完,耳边响起一声轻响,像是锁扣打开。仓库界面弹出,绿光一闪。
供电启动。
机械臂内部发出滋啦声,几缕电火花蹦出来。程知遥没松手,反而加大输出。她知道这玩意儿撑不了多久,但她只需要一瞬间。
啪!
一道蓝光从残件底部射出,在空中投出一段模糊影像。
北纬37°12′,东经102°48′。
标注文字跳出来:**旧历b区地下掩体**。
“找到了。”她喘了口气,手指微微发抖。
“坐标已记录。”仓仔说,“但目标区域无任何已知设施信息,风险等级未知。”
“管他有没有。”程知遥拔出机械臂,塞进背包侧袋,“反正我们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她转头看背上的小朵,孩子脸贴着她肩膀,眼睛闭着,嘴唇有点干。她伸手摸了摸小朵额头,温度正常。
就在这时,小朵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程知遥愣住。
下一秒,小朵把怀里那个破布娃娃塞进了她手里。
“爸爸说……”小朵声音很轻,像是梦话,“这个能杀怪物。”
程知遥低头看着娃娃。它又旧又脏,一只眼睛掉了,线缝得歪歪扭扭。可就在她接过的一瞬间,掌心传来一丝震动。
不是错觉。
有能量波动。
“仓仔,扫描它。”
“无法识别来源,能量特征不属于任何已知设备类型。”仓仔语气罕见地严肃,“等等……翻过来看看背面!”
程知遥把它翻过来。后背的缝线明显比其他地方密,针脚细而整齐,像是特意加固过。她掏出战术刀,轻轻挑开一角。
金属底板露出来。
上面刻着一圈细小纹路,弯弯曲曲,像星图。
“卧槽!”仓仔直接炸了,“这是观星庭的制式标记!和长官权杖顶端的一模一样!”
程知遥沉默。
她当然记得那根权杖。半透明投影,星图环绕,说话永远慢三拍。那种人,不会随便把东西交给一个孩子。
除非……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她没多想,直接把娃娃收进仓库专属格,设定三级警戒。
“以后靠近它得先报口令。”她说,“不然别让我看见。”
“收到。”仓仔嘀咕,“不过宿主,你真信一个小女孩说的话?”
“我不信话。”程知遥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但我信陈铁。”
她走到护盾残骸前,蹲下身。高温让金属扭曲变形,表面全是焦黑痕迹。她用登山刀一点点撬开缝隙。
一块半融化的军牌卡在里面。
她小心取出来,吹去灰尘。上面刻字已经模糊,只能辨认出几个字:**给小朵……生日礼物……等你回来**。
她盯着看了很久。
然后把它放进胸前口袋,贴着心跳的位置。
风忽然大了。
沙粒打在脸上,有点疼。远处那场沙暴还在推进,形状像车轮,缓慢但稳定地朝这边滚来。坐标点就在风暴中心。
“走吗?”仓仔问。
“不急。”程知遥抬头看了看天。蓝光还在,节点修复完成的标志还没消失。这片焦土暂时安全。
她解开登山绳,把小朵重新绑紧。孩子的头靠在她肩上,睡得很沉。
“等她醒来。”她说,“我要带她去那个地方。”
“为什么?”
“因为答应过一个人。”她摸了摸胸口的军牌,“他说,替我看看春天。”
她站直身体,望向坐标方向。风卷起她的马尾,吹开额前碎发。眼睛里没有泪,也没有犹豫。
只是坚定。
仓仔安静了几秒,突然冒出一句:“宿主,你刚才那句话,有点不像你。”
“哪句?”
“说要带她去看春天那句。”
程知遥没回答。她转身走向废墟边缘,脚步稳得不像刚经历一场爆炸。
沙粒落在她肩头,又被风吹走。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仓仔。”
“在。”
“下次别叫我宿主了。”
“啊?”
“叫名字就行。”
仓仔愣住,像素小熊晃了晃,最后轻轻应了一声:“……行,程知遥。”
她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风更大了。
蓝光开始褪去,大地归于死寂。只有她脚踩碎石的声音,一下一下。
背后的沙暴越来越近。
坐标闪烁。
她抬起手,握紧背包带上那只残破的机械臂。
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