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的手还悬在半空，钳子刚收回，熔岩池底的震动已经停了。她没动，眼睛盯着那片翻涌的黑红岩浆，喉咙发紧。
义肢没了。
姜明川的痕迹，就这么被吞下去了。
她咬了一下后槽牙，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线索——星纹、信号、心跳频率、绿色纹路的共鸣……全对不上正常逻辑。这地方已经被动过手脚，不是母巢就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系统。
不能再等了。
她一转身，从仓库里甩出一套地精风格的牛皮盔甲，咔咔几下套上身。衣服厚重粗糙，味道像烤焦的羊皮，但她不在乎。接着撕下冲锋衣一角，缠住左臂，把那道还在微闪的绿色纹路彻底盖住。
“仓仔。”她在心里喊。
像素小熊立刻冒出来，肚子屏幕一闪：【变声水晶已准备，含住就能模拟铁锤部落低频音波。但警告！你要是说错一个词，生物认证直接失败。】
“闭嘴。”程知遥把一颗拇指大的水晶塞进嘴里，压在舌根底下。一股金属味散开，嗓子有点发麻。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控制台。那是个嵌在岩壁里的石盘，上面刻着七道凹槽，中间插着一根断裂的骨柄——地精用来启动熔岩闸的钥匙。
上次谈判时，铁锤当着她的面按过指纹，还敲了三下岩壁。她记得节奏：咚、咚、咚，短促有力。
她站定，抬起手，用指节照着那个节奏敲下去。
三声落地。
石盘轻微震了一下。
她压着嗓子，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开闸。”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点地精语特有的颤音。变声水晶生效了。
石盘中央的凹槽缓缓亮起红光，骨柄残根开始旋转，咔哒咔哒，像是老机器重新咬合齿轮。
轰——
头顶岩层裂开一道缝，赤红的岩浆像高压水柱一样喷出来，裹挟着灼热气流冲向穹顶。整个洞窟都在抖，火光一瞬间照亮每一张岩石的脸。
来了！
程知遥眯眼盯着喷流中心。高温扑面而来，连呼吸都像吸进一把刀。她往后退半步，集中精神，默念口令。
“这破系统又要我命！”
仓库门“唰”地打开。
就在那一秒，一团暗金色的东西从岩浆柱中飞出——拳头大小，表面布满细密裂纹，像是冷却又重熔过无数次。它滚烫得几乎看不清轮廓，但程知遥一眼认出来了。
地心熔核。
她猛地往前冲，伸手就抓。
指尖碰到的瞬间，热浪顺着神经炸上来。防护服外层“滋”地冒烟，手臂肌肉本能抽搐。她不管，死死攥住，往仓库里塞。
“收！”她心里吼。
空间折叠门关闭，熔核消失。
但她还没松手，左臂外侧突然传来一股焦糊味。低头一看，防护服边缘已经开始碳化，黑了一圈，皮肤温度飙到临界值。
【警告！体温超标！】仓仔直接实体化，抱她大腿尖叫，【再持续15秒你的胳膊就要变成炭烤猪蹄了！】
“我知道！”程知遥咬牙后撤两步，顺手切断神经反馈链接。痛觉屏蔽了，可烧伤的损伤还在累积。
她喘了口气，抬眼扫向熔岩池。
原本翻腾的岩浆慢慢平静下来，但池底不对劲。
十几道影子浮在那里，一动不动。是岩浆兽，可它们背上的晶簇不是正常的赤红色，而是泛着幽绿的光，像电路板上的节点，规律闪烁。
更诡异的是，那些光点彼此连接，形成网状脉冲，频率和她刚才感受到的心跳信号一模一样。
“这些家伙……被改过？”她低声问。
【检测到异形晶簇共生体，能量同步率91.3%。】仓仔贴着她小腿发抖，【这不是自然变异，是批量植入。有人在拿它们当活体中继站。】
程知遥盯着池底，脑子转得飞快。
如果岩浆兽成了信号中转器，那刚才那个“心跳”就不是熔核本身的反应，而是远程操控的指令波。母巢或者幕后黑手，正在通过这群怪物建立网络。
而她抢走熔核，等于断了对方一次传输机会。
所以义肢才会被吸走——那是信标，用来激活系统的钥匙之一。现在钥匙没了，对方只能强行用岩浆兽顶上。
“双信标同步……”她喃喃，“一个是林夕那样的活体，另一个是带数据印记的机械体？”
难怪羊皮卷上写着要两个信号。
她摸了摸背包里的紫外线手电，又看了眼池底那些发光的兽群。现在不能走，也不能硬拼。必须确认一件事。
她悄悄打开仓库，准备拿低温喷雾做试探性干扰。
可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控制台旁边的岩壁上，有一道新鲜划痕。
不是自然风化，也不是地精常用的标记方式。线条很细，呈Z字形，末端带个小钩。
她认识这个符号。
姜明川在第七档案库留下的加密记号，意思是“这里有监听”。
她心头一跳，立刻抬头环顾四周。
火光照着岩壁，地精们举着火把站在远处，没人靠近。铁锤还在原地，抱着战锤看着这边，表情看不出情绪。
但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像是有人正躲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仓仔。”她心里问，“有没有检测到隐藏信号源？”
【正在扫描……】像素小熊屏幕闪了几下，【发现微弱数据流，来源不明，频率接近观星庭军用频道。建议立即撤离。】
“来不及了。”程知遥冷笑，“他们想让我动熔核，好定位我。那我就多演几步。”
她故意咳嗽两声，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扶住控制台边缘。然后慢慢弯腰，假装调整靴子，实则从仓库摸出一枚微型追踪器，轻轻按在地上。
这是老陀螺给的二手货，能反向记录附近三分钟内的信号进出。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朝铁锤方向挥了下手，示意任务完成。
铁锤没回应，只是抬手做了个“戒备”的手势。
她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可刚走两步，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是熔岩池。
池面炸开一个小口，一只岩浆兽缓缓浮出水面。它没攻击，也没动，只是静静地漂在那里，背部晶簇亮得刺眼。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所有潜伏的兽群全都升到了表面，排成半圆，面对她，一动不动。
像是在等什么命令。
程知遥停下脚步，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电磁链锯斧。
“它们在同步。”仓仔声音发抖，【神经网络已激活，目标锁定——是你。】
她没说话，盯着那群怪物。
火光映在她眼镜上，反射出一片猩红。
其中一只岩浆兽缓缓抬起头，嘴巴张开一条缝。
没有声音。
但它胸口的晶簇，忽然闪了一下蓝光。
和姜明川机械义眼的颜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