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开着收割机路过供销社，朝右边扫了一眼，就看见一位熟人从供销社出来，那人就是方博，
只见他正和一名二十四五的年轻女子，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走来，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约两岁的小男孩，年轻女子还牵着一位四五岁的小姑娘，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人。
文清把握着方向盘，右脚轻点刹车，柴油机的轰鸣声立刻低了两度，收割机行走的缓慢下来。
她侧过脸，目光透过半开的车窗，
方博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藏青中山装，领口扣得严整，脸上却难得地挂着笑，眼角弯出几条细纹。
他怀里的男孩穿着绛红色毛线外套，正用藕节似的小手指着收割机。年轻女子低着头替旁边的小姑娘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露出了面容，她的眉眼、嘴巴竟然与方博有几分像。
而后面的车辆跟随文清相续行驶的慢了下来。
周天誉身体微微前倾，顺着挡风玻璃望去，但什么也没看见。他低声嘀咕：“这丫头，怎么慢下来了。”
第二辆车中，文献原本正侧耳倾听文君庭低声汇报文清的情况，察觉车速变慢，眼底一沉，冷声问道：“怎么回事？车怎么慢下来了？”
司机回头低声答：“首长，不知，是前面的收割机突然减速，需要我下去看看吗？”
文君庭点头，刚要叫司机下去去看看什么情况，就看见道的两边派来跟着文清的保卫人员，一人突然离开。
文君庭见状，抬手一压，示意司机不必动，目光却紧紧追着那名保卫人员的背影，低声道：“先别动，清清减速肯定有她的道理。”
文献微微眯着眼，朝着四周扫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文清看那名保卫人员在她的指示下，缓慢的朝方博走去，她收回视线时，又看了一眼，供销社门前好似像一家人的那四人。
她轻踩油门，收割机重新发出均匀的低吼，向着前方驶去。
方博似有所感，抬头时，文清已收回目光，右手轻推变速杆，机器已继续向前驶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第一辆卡车上，徐磊掀着帆布缝往外瞅，见收割机速度恢复，才缩回脑袋，小声嘀咕：“文姐这是看见谁了？”
孙强站在车厢里，看着徐磊，摇了摇头：“快扶好吧，别一刹车把你框下去。”
出了县城，继续往东，开了二十分钟，来到一处荒地。
荒地一望无际，霜打的枯草东倒西歪。
文清把车停在事先插好的红旗标杆旁，熄火，拉手刹，一声脆响，打破了四野的寂静。
她推开机舱门，纵身跳下，鞋底刚沾地，一股带着土腥的冷风就顺着裤腿灌了上来。
后面三辆汽车依次停稳，车门作响，人群像潮水一样围向收割机。
周天誉快走两步，压低嗓子，问道：清清，刚才路上怎么回事？
文清拍了拍袖口上的灰，语气淡得听不出波澜：看见个熟人，顺手确认一眼，没事。
话音落下，她抬眼望向远处，附近的村民围了过来。
十几位村民走了过来，其中一位穿着比较整齐干净的中年男子开口说道：“我是咱们新乡村的村长，前几天就接到通知，说县里今天要来试验新农机，让我们村儿出人出地。我把我们村最能干活儿的那几个青壮都带来了，有什么活您吩咐就行。”
周天誉闻言，立刻笑着迎上前，握住村长的手：“老哥哥，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不过今天这活儿，机器就能包圆，真用不着乡亲们动手。”
村长愣了愣，回头看看身后几个后生，又看看那台“铁疙瘩”，满脸不信：“周厂长，这荒地硬得跟铁似的，还夹着石头坷垃，牲口犁都费劲，这台机器能成？”
“成不成，您眼见为实！”
周天誉笑着点头，朗声一句：“这台机器就是用来帮助大家们耕地、播种、收割，一条龙操作。”
周天誉抬手拍了拍机器：“老哥哥，你们只管睁大眼睛瞧着，今天这台机器是如何把这片荒地变成田地的？”
一句话哄得村民们大笑不已，村长也咧嘴，笑道：“成！那就让这铁牛遛遛，让咱也开开眼！”
周杰指挥着跟着来的保卫科人员和徐磊他们，以及来帮忙的那几位年轻村民们把机器搬下车。
文清来到周杰身边：“周杰，你安排几人帮我把打草机推到收割机前面，我先把枯草打碎，要不然没法耕地。”
周杰一边点头，一边转身，大喊：“徐磊、孙强，再来两个年轻后生，跟我把打草机按上！”
几个人“哎”了一声，七手八脚把那台小型前置打草机抬下卡车。搬到收割机前面，徐磊抹了把脸上的灰，冲文清咧嘴道：“文姐，怎么按，你说，我们来按。”
文清来到收割机前，指着前面的四个连接孔：“连接孔对准，听见‘咔哒’一声再松手。注意打草机上的刀，别伤到手。”
村民们哪见过这种机器，顿时围成半圈，伸长脖子，看着文清指的那四个小孔。村长眯眼瞅着，嘴里嘀咕：“真的能把地里的枯草打碎吗？”
两分钟不到，打草机挂牢。文清起身，拍拍手套上的草屑，抬眼扫一圈，交代周杰：“周杰，你注意点，我工作期间，别让人靠近机器两米之内。刀盘快速运转着，卷进去会死人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东西。”
周杰立刻回头，冲刚搬完机器，没有歇一会的保卫科人员一挥手：“拉警戒线！任何人不得越线！”
四名保卫齐声应“是”，麻利地从卡车斗里抽出麻绳，眨眼功夫就把看热闹的村民们拦在警戒线外。
村长见状，赶紧上前把之前帮忙搬运机器的那几名后生拽回来，嘴里连声吆喝：“都退后！退后！听指挥！没听说吗，铁家伙不长眼，会死人的。”
文清点了一下头，见人群已退到线外，才转身钻进驾驶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