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
来自京城的圣旨终于到了苍梧县。
蜿蜒的小路上,捧着圣旨的两个太监,艰难地走着。
路面的积雪开化,泥泞不堪。
一脚一滑溜。
两个太监衣服上全是泥巴。
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艰难的路。
由于大雪封路,足足耽误了二十多天。
两个太监一刻也不敢停留,到了苍梧县,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也没惊动地方官,火急火燎的赶往杏花村。
为首的洪公公一路不停的催促。
没想到,到杏花村的路这么难走。
他搞不懂,明明子爵大人在县城有宅子,为何还要住在这偏僻的村落。
道路泥泞不堪,荒山野岭的,说难听点,鸟路过都不带拉屎的。
太穷了。
“洪公公,前面好像有人。”
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伸手一指前方。
洪公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前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少年。
浓眉大眼,皮肤微黑。
板板正正的,一丝不苟的站在路边。
“应该是秦子爵担心路不好走,派人来接咱们了。”
洪公公如此猜测。
走到近前,板正少年一拱手:“来者可是朝廷的天使?”
“不错,敢问你是?”
小太监尖着嗓子搭话。
“小人赵虎,是爵爷的家丁,奉命给两位公公引路。”
赵虎说完,在一旁引路。
带着两位太监朝着杏花村走去。
“小哥,秦大人在县城有宅子,为何要住在乡下?”
洪公公边走边找话。
“回公公,子爵大人前段时间回乡祭祖,赶上大雪封路,只能在乡下暂居,不巧又染上风寒,病重难起,一直待在乡下养病。”
赵虎不卑不亢,按照秦授交代的话术回答。
“什么,秦大人病了?”
洪公公闻言,大吃一惊。
他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紧赶慢赶,来到苍梧县。
本以为宣了旨意,就可交差。
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个消息。
要是秦授一病不起,如何带兵征讨太平教的反贼?
赵虎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洪公公一着急,不由得加快脚步。
脚下全是烂泥,滑溜无比。
差点摔倒。
赵虎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公公小心路。”
他陪在洪公公身旁,一行三人走进村子。
村头的情报中心,大柳树下,早就聚集了大量的村民。
都是蓬头垢面,步履蹒跚。
不少人脸色惨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公公,这些都是杏花村的村民,前些日子遭遇雪灾,挨饿受冻,让公公见笑了……”
赵虎在一旁给洪公公介绍。
“这位是朝廷派来的洪公公。”
“见过贵人!”
一群村民稀稀拉拉的朝着洪公公行礼。
洪公公一看这些村民,几乎都是衣不蔽体,面有菜色。
很多人摇摇晃晃的,有气无力,似乎站着都很困难。
此时正是化雪的天气,寒气尤重。
这些村民身上穿着破衣烂衫,跟乞丐似的。
个个冻的鼻青脸肿。
那叫一个惨啊。
洪公公也是从农村出来的,看到种场面,顿时忆起了当年村里遭灾的惨状。
于心不忍。
尤其是看到还有一些半大的孩子,鼻孔上挂着两条长长的鼻涕虫,一进一出。
这么冷的天,还光着脚丫子。
甚至饿的啃手指。
让他无比动容。
“小李子,把吃食发给他们。”
他当即让小太监把随身携带的干粮分发给村民。
村民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干粮。
都是一脸懵逼。
传旨的太监居然给村民发吃的,这事以前可没听说啊。
“谢谢公公!”
“谢谢贵人!”
“谢谢大老爷!”
……
分到吃食的百姓纷纷道谢。
激动地涕泪齐流。
捧着小太监递过来的干粮,一顿狼吞虎咽。
“咳咳……”
这些干粮,都是干硬的面饼,邦邦硬,硌牙。
有几个表演太投入的,被噎得面红耳赤。
没办法,秦授说了,杏花村要隐藏实力,不能让传旨的太监看到他们一个个面色红润,身强体壮的样子。
否则,传到皇帝耳朵里,要给杏花村加税,要拉壮丁,对全村不利。
必须要装穷。
为此,秦开泰千挑万选,从全村百十号人中挑出了二十几个相对瘦弱的。
就这还不行,毕竟在二龙山待了那么长时间,吃得饱,穿得暖。
一个个满面红光,走路带风。
看着就不像穷苦百姓。
秦开泰大手一挥,要求这二十几人每天只能吃一小碗稀粥。
连饿三天,走路都费劲才算合格。
二十几个演员戏精附体,开始卖力的表演。
看的洪公公目含泪光。
又回忆起了不堪的往昔。
“老百姓苦哇,比咱家当年还要苦!”
洪公公暗暗记在心头。
回头要把看到的情况一一报给陛下。
说不定陛下一心软,就给杏花村免税。
“哎,杏花村看着也不是很小,怎么就这么点人吗?”
洪公公环顾一周,整个村子人烟稀少,除了眼前这二十几个活人,再无其他。
“回公公,因为这场雪灾,村里人冻死饿死一大半……”
赵虎声音哽咽回道。
“啊?!”
洪公公闻言大惊,“岂有此理,发生这么大的灾难,县官居然不管,咱家回京一定要参他一本。”
洪公公大怒。
气呼呼的要参县令。
父母官怎么做的,治下饿死这么多人,居然不知道救济。
这还仅仅是一个村,整个苍梧县,这样的村子得有上百个。
要死多少人?
赵虎低着头,不敢说话。
怕说漏嘴。
县令都死了,你参也没用。
难道还能把他挖出来鞭尸?
“小哥,带我去秦爵爷家吧。”
洪公公想到此行的正事,忧心忡忡。
也不知道秦授的病到底怎么样,总归要看了才放心。
“公公请。”
赵虎领着洪公公来到秦授家中。
只见秦授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
额头敷着毛巾,脸色苍白,神色萎靡。
在那里昏睡。
床边还放着一个痰盂,里面全是黄白的浓痰,还带着血迹。
洪公公瞄了一眼,忍住肠胃的翻腾。
柳依然福了一福:“见过公公,家夫病重,不能行礼,还请见谅。”
“不碍事不碍事。”
看到秦授这副模样,洪公公的心情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