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婆婆家出来时,日头已经偏西,小石头攥着新画的穴位图,非要跟着他俩去河边看水漂石,被李婆婆笑着拽了回去:“让哥哥姐姐说会儿话,晚些再教你。”
陈砚之拎着那只湿哒哒的兔子布偶,走两步就晃一下,布偶的耳朵跟着甩,像在扑腾。“这布偶脏得很,真用皂角洗?”
“不然呢?”林薇走在旁边,手里还捏着那块画着小兔子的鹅卵石,“皂角去污,晒过还有清香味,总比带着河泥味强。”
两人拐进陈砚之家的小院,陈砚之直奔灶房,从墙角翻出个旧木盆,舀了半盆清水,又从窗台上摸了块裂成两半的皂角。“这皂角还是前阵子采的,晒得干透了,去污肯定厉害。”
林薇蹲在盆边看他掰皂角,手指捏着皂角壳往水里搓,泡沫不多,却带着股清苦的草木香。“你轻点搓,别把布偶的毛搓掉了,本来就缺只耳朵。”
“知道知道,”陈砚之小心翼翼捏着布偶的耳朵,蘸了点皂角水,“你看这兔子脸都花了,小石头肯定心疼坏了。”
“他昨天书包上挂着的时候,跟宝贝似的,走路都怕蹭着。”林薇伸手帮他把布偶肚子里的棉絮往中间拢了拢,“别使劲拧,棉絮会结团。”
“哎,你说咱俩跟这布偶较什么劲?”陈砚之忽然笑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不就是个旧布偶吗,小石头说不定早忘了。”
“忘不忘是他的事,咱既然捡了,就得弄干净。”林薇从院里的晾衣绳上扯下块干净的细棉布,“等下洗好了,用这个包着挤水,比直接拧强。”
两人头挨着头,一个搓布偶,一个递棉布,皂角的香味漫在院子里,混着傍晚的风,清清爽爽的。陈砚之不小心把泡沫蹭到林薇手背上,她没躲,只是用指尖刮了下他的胳膊:“毛手毛脚的。”
“谁让你靠这么近。”陈砚之嘴上怼着,却赶紧用清水帮她把手背擦干净,“话说,你昨天绣鞋垫到挺晚吧?那针脚比平时细多了。”
“嗯,”林薇低头看着布偶的破耳朵,“想着今天能用上,就多绣了会儿。”她忽然抬头,“你那鹅卵石上的兔子,是照着我画的?”
陈砚之的耳朵“腾”地红了,手里的布偶差点掉盆里:“瞎、瞎画的!谁照着你了!”
“哦——”林薇拖长了调子,“那就是巧合呗,正好都少了块耳朵?”
“……巧合!绝对是巧合!”陈砚之把洗好的布偶捞出来,用细棉布裹着轻轻挤水,不敢再接话。
林薇看着他发红的耳根,嘴角偷偷翘起来,没再逗他,只是帮忙把布偶摊开,挂在晾衣绳上。夕阳的光落在布偶身上,白色的绒毛泛着浅黄,缺了的耳朵在风里轻轻晃,倒有种特别的憨态。
“等晒干了,塞点新棉絮进去,肯定跟新的一样。”陈砚之望着布偶,语气里带着点期待。
“小石头见了,说不定能蹦三尺高。”林薇靠在门框上,“到时候让他跟你学水漂石,你可得好好教。”
“那当然,我可是能漂九下的人!”陈砚之拍着胸脯,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刚才漂十下那下,再给我学学呗?我总觉得最后一下发力不对。”
“不难,”林薇走到院角捡了块石子,“身子再侧点,让石子贴着水面‘滑’出去,不是‘甩’出去。像这样……”她手腕轻扬,石子贴着地面的草叶飞出去,在院门口的小水洼里“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跳了十下,溅起的水珠在夕阳下像碎金子。
“哇!还是十下!”陈砚之跑过去捡石子,“我再试试!”
他连着扔了五块,最好的一次跳了八下,有点泄气地坐在地上:“咋就差一点呢?”
林薇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捡起块石子塞到他手里,然后握住他的手腕,引导着他调整姿势:“你看,手腕这里要松,到最后一刻再轻轻挑一下……”
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腕,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传过来,陈砚之的身子瞬间僵了,呼吸都放轻了。
“感觉到没?”林薇抬头问他,鼻尖差点碰到他的脸颊。
“……嗯。”陈砚之的声音有点发紧,眼睛盯着地面,不敢看她。
“再来一次。”林薇松开手,退开半步。
陈砚之深吸一口气,捏紧石子,回忆着刚才的触感,侧身,扬手,石子飞出去——“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九下!
“差一下!”他激动地站起来,“再来!”
夕阳慢慢沉下去,晾衣绳上的兔子布偶轻轻晃,皂角的香味还没散,院子里满是“嗒嗒”的水声和少年人的欢呼声,直到暮色漫进院墙,才听见陈砚之妈在屋里喊:“俩孩子,吃饭了——”
“来啦!”两人齐声应着,相视一笑,眼里都映着天边的晚霞,亮得像盛了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