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礼指着单脚跪在虚空中的黑袍人,“你从黑暗中理解到的杀戮,是毁灭一切,是想向那些欺辱过你的人报复的恨意,所以,你一往无前,你可以轻松斩杀所有你想杀死的目标。”
胡礼摇了摇头,“但我不一样。”
“我最开始下意识把黑暗当做可以庇护、藏身的所在。”
“就像你说的,我下意识在回避正面冲突,一直试图靠我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来解决问题。”
“我也带着满腔的恨意,我也想报复所有欺辱过我的人。”
“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毁灭世界,毁灭一切......”
“因为......”
胡礼眼神冷下来。
“那样太便宜他们了。”
“我不想他们那么轻松地死……”
胡礼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要他们不得好死!”
“我要他们尝遍所有我经历过的痛苦和绝望!”
“我要他们像我一样,永远陷在黑暗和绝望中不得解脱!”
“我恨不得一点点撕扯下他们的血肉,一口口啃咬他们,看他们在痛苦和绝望中一点点死去……”
胡礼忽然停下,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所以,在刚才一瞬间,我领悟到了这种区别。”
“也领悟到了这样的能力使用方式。”
胡礼指着黑袍人身上的伤口,“同化,或者叫感同身受?无所谓,反正这可以把我所经历的一段过往,转移到别人身上,让对方受到和我一样的伤势和痛苦。”
胡礼又指了指自己,“饮血之恨,只要我仇恨的目标受到我导致的伤痛绝望,我的伤势就可以对应恢复。”
胡礼看着眼前的黑袍人,“我们之间其实没有对错。”
“只是恨的方式,理解的的意义,选择的道路不一样。”
“但是……”
胡礼身上的血色罩袍慢慢被黑雾浸染,一点点变成黑色的罩袍。
他轻轻抬起右手,身上的黑雾不断顺着手臂向手心凝聚,化作一个小小的深邃黑色光球。
“你只是我曾经一段过往,或者说,是另一个选择下的我。”
“而真正的我,还要继续走下去。”
胡礼看着黑袍人,轻轻笑了笑,“谢谢你。”
“正如你说的……”
“从头到尾,能救我的,从来只有我自己。”
胡礼轻轻抬了抬手,黑色光球从手心落到黑袍人头上。
黑色光球骤然化作一个黑色的圆球,无数黑雾不停翻滚,将黑袍人整个人包裹在了其中。
黑袍人哈哈大笑着,“好好好……”
“那你记得,要做到你说过的话……”
“要他们不得好死!”
“要他们感受和我们所经历过的一样的痛苦和绝望!”
“要他们和我们一样,陷在黑暗和绝望中,永远得不到解脱!”
黑袍人笑着,放弃了所有抵抗和挣扎。
“我先走一步。”
“替你……”
“去看看那黑暗中的无尽绝望……”
胡礼点了点头,微微吐出两个字。
“黑暗,湮灭。”
黑雾光球陡然一滞,在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的一个点,连带着黑雾光球中间的黑袍人一起,就这么消失在了虚空中。
随着黑雾光球消失,虚空中一点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黑洞,巨大的吸力无差别吸取着空间里的一切。
胡礼站在原地,身上的罩袍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身边的黑雾不断涌入虚空之中。
一点白光乍亮,巨大的爆炸声把整个空间都震得不停颤抖。
而最初三个光球的位置,黑色光球骤然碎裂,化作一团黑雾散了一地。
虚空中的声音轻轻鼓掌,“真精彩,我以为你会陷在和自己心魔的缠斗中很久呢。没想到,你这么轻松就把他解决了。”
虚空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嘻嘻笑道,“顺便,按你主事人要求,给你同步一下。”
“现在观看你考核过程,准备跟注的神只已经超过十五位了。”
“嘻嘻~你现在可是大热门呢!”
胡礼面无表情,浑身黑雾翻涌。
“所以,第三个世界,你打算安排谁来?”
虚空中的声音轻笑,“你最忏悔和羡慕的人,如何?”
话落,灰色光球化成一团灰色光影,在胡礼面前慢慢凝聚成一个小小的人影。
灰色光影散去,一个只有几岁的陌生小男孩抱着一条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土狗,出现在胡礼面前。
胡礼眉头皱了起来。
他确认,自己记忆中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小男孩样子的记忆。
但是……
胡礼记得那条小土狗。
小男孩慢慢蹲下,把怀里的土狗放在虚空中。
小土狗摇着尾巴四条腿颤悠悠挥动着向胡礼跑去。
一瞬间,胡礼浑身黑雾尽散,罩袍也化作黑雾一同消失。
胡礼蹲下身子,伸出右手,小土狗尾巴摇得和螺旋桨一样,跌跌撞撞跑到胡礼面前,使劲拿头蹭着胡礼的手,用舌头舔着胡礼的手心。
胡礼视线逐渐模糊,眼眶里泪水隐隐滚动。
他伸手摸着小土狗的顶瓜皮,轻轻喊了一声。
“臭臭。”
小土狗高兴地抬起头,汪汪朝胡礼叫了两声,尾巴摇的更欢了。
胡礼的思绪一下飚飞到了很多年前。
大学的时候,胡礼想办法参加各种比赛,攒下了一点钱,拿这笔钱,去租下了班导老师空置的教师公寓,和李佳佳住在了一起。
有一天,郭慧说她亲戚家的狗生了一窝崽子,还有一只小狗没人要。
她说,胡礼现在租房子住,有条件可以养狗。
她说,养土狗不花钱,人吃什么,剩饭给狗吃就行了。
她说,李佳佳喜欢狗狗。
胡礼也不知道具体是哪句打动了自己,所以接下了这只小土狗。
它小小的一只,毛茸茸的,土黄色的绒毛,连跑都不会,走路常常自己把自己绊个跟头。
那时候,胡礼穿的全是最便宜的鞋子,常年捂得脚臭无比。
这条小奶狗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扒着胡礼的鞋帮子站起来,把整个头塞进鞋洞里。
有时候甚至不知道它是站着睡着了,还是被胡礼的鞋子熏晕了,反正就这么经常站着站着,忽然吧唧摔在地上,然后摇摇头,晃晃悠悠爬起来,继续乐此不疲地进行把头塞鞋子里的游戏。
加上它太小,没法洗澡,一身奶狗身上特有的奶臭味。
因此,胡礼和李佳佳给它取了个名字。
臭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