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风那劳什子“京师钱庄同业公会”的封杀令，像一块投入茅坑的石头，除了溅起几滴污浊、熏臭了自家门脸，连旗舰店门口排队兑换新银票的长龙都没能冲散半分。
笑话！
封杀？拒收“胖墩票”？
老百姓和小商贩们用脚投票，投得那叫一个欢实！
熊猫银票2.0，认票不认人，揣张纸就能走街串巷做买卖，再也不用担心沉甸甸的银子被贼惦记！急用钱？二分利当场贴现，比亲儿子跑腿还快！那些鼻孔朝天、动辄要五分利还得看脸色的老票号？呸！爱收不收！谁稀罕把热乎乎的新票往你那冷屁股上贴？
旗舰店门口，兑换新票和贴现的队伍非但没短，反而如同吸水的海绵，越发膨胀臃肿，九曲十八弯，几乎要盘踞掉小半条御街！伙计们脚不沾地，算盘珠子拨得火星四溅，收进来的手续费（现银或旧票差额）堆满了特制的加厚铁皮钱箱，抬去后院银库时，扁担都压弯了几根！
“公子，今日贴现额又破了记录！光手续费就收了……”李小二捧着一沓还散发着油墨香的账页，兴奋得唾沫横飞，脸上红光满面，比他自己捡了金元宝还开心。
李拾坐在四楼露台边缘一张宽大的藤编圈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目光却越过下方灯火璀璨、人声鼎沸的旗舰店，投向更远处深沉的、仿佛蛰伏着巨兽的黑暗夜空。
盐引……扬州……顾西风布下的那张血腥巨网……
熊猫银票的根基算是扎下了，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他需要一把更直接、更粗暴、更能撬动整个盐引市场神经的——杠杆！
“小二，”李拾打断李小二的喋喋不休，声音平静无波，“去准备吧。今夜，露台有‘新戏’。”
李小二一愣，随即看到李拾眼中那抹熟悉的、如同深渊般难以揣度的光芒，瞬间福至心灵，像打了鸡血：“得令！公子您瞧好吧！保管比上回自热锅还炸裂！”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旗舰店四楼那方巨大的露天平台，再次被精心装点，焕然一新。
但与上次“自热如意煲”美食盛宴的暖黄温馨不同，今夜的主题，是清凉！是酷炫！是颠覆认知！
平台四周，错落有致地悬挂着数十盏特制的琉璃汽灯。这些灯盏造型别致，或如绽放的冰莲，或如凝结的霜花，通体剔透，内里燃烧的不是烛火，而是李拾从“系统”里抠搜出来的小型瓦斯气罐！明亮的、近乎冷白色的光芒从琉璃灯罩中透射出来，将整个露台映照得亮如白昼，却又带着一种冰晶般的清冽质感，与夏夜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
平台中央，并非堆满食材的长桌。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用巨大冰块垒砌、不断散发着森森寒气的晶莹“冰山”！冰山内部，巧妙地掏空出一个个凹槽。
凹槽里，静静伫立着一种前所未见、足以让所有古人眼珠子掉出来的器物——
琉璃瓶！
通体透明，毫无杂质的琉璃瓶！瓶壁薄如蛋壳，在冷白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瓶身线条流畅优雅，颈部收束，顶着同样晶莹剔透的螺旋纹琉璃瓶盖。
最引人注目的，是瓶内盛装的液体！
微微泛着诱人淡金色泽的液体中，无数细密如珍珠、晶莹剔透的气泡，正从瓶底源源不断地升腾而起！嘶嘶……嘶嘶……细微而连绵不绝的气泡破裂声，隔着透明的瓶壁，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跃动的、不安分的清凉能量！液体上方，还氤氲着一层薄薄的、带着寒意的白雾。
冰山！琉璃！冒泡的金色神水！
这景象，已经超出了台下仰着脖子、挤得水泄不通的观众们的认知极限。露台下方，黑压压的人群鸦雀无声，只有无数道呆滞、好奇、狂热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冰山魔瓶之上，连呼吸都忘了。
就在这片被魔幻景象震慑的绝对寂静中。
一道身影，如同月宫仙子，又如夏日清泉，轻盈地走上了露台。
柳如是。
今夜的她，褪去了往日的繁复华裳与慵懒媚态。一身月白色素锦襦裙，剪裁清爽利落，广袖轻挽，露出半截欺霜赛雪的皓腕。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素玉簪松松绾住，几缕碎发俏皮地垂在光洁的额前。脸上薄施脂粉，唇色是自然的樱红。整个人干净、清爽、干练，像一株带着晨露的栀子花，与那冰山魔瓶的气质完美契合。
她步履从容，走到冰山前，伸出纤纤玉手，随意地拿起一瓶还凝结着细密水珠的“沁心盐汽水”。
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缩，随即，那倾国倾城的容颜上，绽放出一个足以让冰山融化的、明媚又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
“京——师——父——老——们——！”
清越如黄莺出谷、又带着一丝独特吴侬软语韵味的嗓音，瞬间划破了夜空的寂静，清晰地传入下方每一个翘首以盼的耳朵里。
“夏——日——炎——炎——”她故意拉长了调子，玉手在脸颊旁轻轻扇了扇，做了个“热死了”的可爱表情，瞬间拉近了距离，“酷——暑——难——耐——”
下方的人群被这亲切又俏皮的开场逗乐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和应和：“是啊！热死个人！”“柳姑娘快说说，这神仙水是啥？”
柳如是笑意更浓，举起手中那瓶嘶嘶冒着气泡的淡金色魔瓶，琉璃瓶身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何以解忧？”她美目流转，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神谕般的清亮，“唯！有！‘真香居’倾情巨献——‘沁心盐汽水’！”
“嘶……”无数道吸气声响起。
“清甜！微咸！”柳如是用最精准的词汇描述着那超前的口感，“气足！炸裂！”她模仿着气泡在口中爆开的动作，小嘴微张，“噗嗤~”一声，俏皮又形象。
“一口入喉！”她猛地做了一个仰头豪饮的动作，虽然瓶中液体丝毫未减，但那畅快淋漓的表情极具感染力，“暑气？灰！飞！烟！灭！透心凉！神飞扬！”
“轰！”下方的人群彻底被点燃了！光是这描述，就让人口干舌燥，恨不得立刻尝一口！
“柳姑娘！多少钱一瓶？快开卖吧！”
“对啊！看着就解渴！”
柳如是却莞尔一笑，摇了摇葱白似的食指：“莫急，莫急。这‘沁心盐汽水’的神妙，远不止解渴消暑哦！”
她话锋一转，玉指轻轻捏住那晶莹剔透的螺旋纹琉璃瓶盖，动作优雅地、缓缓地将其旋开。
“啵！”
一声清脆悦耳的开瓶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打开了什么神秘的封印！
瓶口瞬间涌出一股更加浓郁的白雾，带着清冽的甜香。柳如是故意将瓶口凑近琼鼻，陶醉地嗅了一下，引得台下又是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她并未品尝，而是将打开的瓶盖，高高举起！让瓶盖内侧，对准了露台边缘特设的、光线最集中的一面巨大的琉璃反光镜！
冷白的光束精准地打在瓶盖内侧！
嗡！
通过琉璃镜的反射放大，下方无数双眼睛，清晰地看到了瓶盖内侧那不可思议的微雕！
一只憨态可掬、却又线条精细入微的熊猫头像，正抱着翠竹！而在熊猫头像的下方，三个比米粒还小、却异常清晰、铁画银钩的小字，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
盐！壹！引！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露台上下，万籁俱寂。只有夜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以及冰山散发寒气的细微嘶嘶声。
无数张仰起的脸，表情彻底僵住。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鸭蛋。盐…引？瓶盖里刻着盐引？！
柳如是看着下方那一片呆若木鸡的海洋，唇角勾起一抹倾倒众生的、带着一丝小恶魔般狡黠的弧度。她清了清嗓子，用那清越的、带着魔力的嗓音，一字一顿，石破天惊地宣布：
“没错！诸位没有看错！集！齐！十！个！此！款！瓶！盖！”
她每说一个字，下方的寂静就加重一分，心跳就加速一倍！
“即可于大明便民驿站旗舰店，兑换……”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后猛地提高音量，如同惊雷炸响：
“‘官盐盐引’一！引！”
轰！！！！！！！！！！
积蓄到顶点的寂静，被彻底点燃！引爆！化作滔天巨浪！
“盐引？！买汽水送盐引？！我的天爷！！”
“瓶盖上刻着呢！‘盐壹引’！白纸黑字！错不了！！”
“十个瓶盖换一引？！一引值二两多银子呢！一瓶汽水才五十文？！十瓶五百文！五百文换二两多银子？！这…这等于白送钱啊！！”
“疯了！李公子疯了！柳姑娘也疯了！！”
“买！必须买！倾家荡产也要买！给我来一百瓶！不！二百瓶！有多少要多少！！”
“银票！老子有银票！刚兑的新版百两大票！全给我换成汽水！！”
“让开！别挡道！前面的快点！老子要瓶盖！要盐引！”
疯狂！彻底的疯狂！
露台下方，刚才还只是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化作了失去理智的狂潮！推搡！嘶吼！挥舞着手中的银票、铜钱串子，如同扑向腐肉的秃鹫，疯狂涌向旗舰店临时在露台下方增设的、几十个敞开的销售窗口！
“排队！排队！凭熊猫银票购买享九五折！仅限今夜！限量五万瓶！售完即止！”伙计们声嘶力竭地维持着秩序，声音瞬间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
“给我十箱！这是银票！”
“一百瓶！快！瓶盖给我收好！”
“挤什么挤！老子先来的！五十瓶！现钱！”
五万瓶？
这个在李小二看来如同天文数字的备货量，在这股席卷一切的、名为“免费盐引”的飓风面前，脆弱得如同沙滩上的城堡！
弹指间！灰飞烟灭！
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收钱、递货、登记（瓶盖需回收登记防伪码）、维持秩序……汗水浸透了衣衫，嗓子喊到冒烟。堆积如山的琉璃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换来的是堆积如山的银票、铜钱，以及一筐筐带着消费者体温、被死死攥过的、印着“盐壹引”的瓶盖！
当最后一个琉璃瓶被一个跳起来抢到的汉子死死抱在怀里，如同抱着绝世珍宝时，露台下方，响起一片巨大的、不甘的哀嚎和叹息。买到的人欢天喜地，小心翼翼地将瓶盖收进最贴身的荷包；没抢到的人捶胸顿足，眼睛发红地盯着别人手里的瓶子，如同输光了家底的赌徒。
而就在这一片喧嚣与失落交织的浪潮中，一些精明的人影，如同鬼魅般，悄然穿梭于人群。
“兄台，瓶盖卖不卖？我出一百文一个收！”
“一百文？想屁吃！老子刚在黑市问的价，一百五十文都有人抢！”
“一百八！现钱！有多少收多少！十个就是一千八百文！快抵半引银子了！”
“嘶……这瓶盖……比银票还硬通啊！”
一夜之间，“沁心盐汽水”的瓶盖，这个小小的、印着熊猫和“盐壹引”的琉璃盖子，成了应天府最炙手可热的“硬通货”！黑市价格如同坐了火箭般直线飙升，溢价收购的喊价一浪高过一浪！
旗舰店四楼露台边缘，李拾依旧坐在那张藤编圈椅里，俯瞰着下方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荒诞又疯狂的财富盛宴。
柳如是款步走来，将一瓶特意留下的、还凝结着水珠的盐汽水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尽是促狭：“公子，这‘戏’，可还入眼？”
李拾拿起那瓶魔水，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他并未饮用，只是凝视着瓶盖上那微缩的“盐壹引”字样。
夜风拂过，带来下方依旧不肯散去的喧嚣和黑市里关于瓶盖价格的激烈争吵。
仿佛有无形的弹幕，在这片被金钱和欲望点燃的夜空中疯狂刷过：
【古代版买可乐送股票！李拾是懂金融的！】
【营销鬼才！降维打击！顾西风的棺材板在震动！】
【盐引当赠品！就问顾西风脸疼不疼？！】
李拾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他手指微动，瓶盖内侧那小小的“盐壹引”字样，在琉璃灯清冷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幽暗而致命的光芒。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这小小的瓶盖，只是第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终将化作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