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之桥上,叶灵和石岳在陈续意念的守护与自身心性的砥砺下,艰难前行。那些翻涌的记忆碎片逐渐无法再撼动他们的心神,脚下的幻影桥面也趋于稳定。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前,两人踉跄着踏上了对岸坚实的灰色地面。
扑通一声,石岳单膝跪地,剧烈喘息,汗水混着血水滴落。叶灵也几乎虚脱,靠在一块冰冷的残骸断壁上,面色如纸。
回头望去,那座由生灭幻影构成的诡异桥梁依旧横亘在虚无深渊之上,令人后怕。而对岸的灰色雾气依旧浓郁,将他们来时的路完全遮蔽。
“总算……过来了……”叶灵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石岳喘着粗气点头,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愣住,猛地抬头望向四周。
这里依旧是一片空旷,但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却与对岸截然不同。那股令人不适的死寂与低语几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与湿润感。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如同初春雨后泥土般的清新气息,吸入肺中,竟让疲惫欲死的神魂都感到一丝舒缓。
“是这里了!源初之池一定在附近!”叶灵精神一振,挣扎着起身。
两人循着那生机传来的方向,在断壁残垣间小心穿行。越往前走,那股生机越发明显,甚至连脚下冰冷的地面都似乎带上了一丝温润。
穿过一片由倾倒的巨型金属骨架构成的障碍后,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前方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圆形池潭。池水并非清澈见底,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的、仿佛蕴含了无数种初生色彩的乳白色,微微荡漾间,有点点如同星屑般的光辉从池底升起、破灭,周而复始。浓郁的、精纯到极致的创造本源气息从池水中散发出来,形成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笼罩在池面上空。
仅仅是站在池边,深吸一口气,叶灵便感到自己受损的神魂如同久旱逢甘霖,开始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石岳也感觉双臂伤处的剧痛减轻了不少,气血运转都顺畅了许多!
“源初之池!真的是源初之池!”叶灵喜极而泣,几乎要瘫软在地。找到了!青芜姐和守拙前辈有救了!
然而,就在她迫不及待想要上前取水之时,石岳却猛地一把拉住了她,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低吼道:“别动!看水里!”
叶灵心中一凛,凝神向池水中望去。
乳白色的池水看似平静,但在那星屑生灭的光辉之下,水底深处,似乎潜藏着一些……阴影。
那些阴影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团不断扭曲、变化的黑暗,它们如同有生命的寄生虫,附着在池底,偶尔会向上蔓延,试图触碰那些升起的星屑光辉,却又仿佛被某种力量排斥,迅速缩回。这些黑暗散发出的气息,与这片空间的生机格格不入,充满了腐朽、堕落与一种令人作呕的贪婪。
“是深渊的腐蚀!”叶灵瞬间明悟,脸色煞白,“它们……它们已经污染了源初之池?!”
难怪老者残魂说“方舟能量枯竭,防御降至最低”!连这最后的生机之源,都未能幸免!
“怎么办?”石岳声音干涩,“这水……还能用吗?”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之际,异变陡生!
池水中央,一团尤其浓郁的黑暗猛地膨胀,紧接着,一道模糊的、由纯粹恶念与腐蚀性能量构成的人形轮廓,缓缓从池水中站了起来!
它没有五官,只有两个不断流淌着紫黑色粘液的窟窿作为“眼睛”,“注视”着岸边的叶灵和石岳。一股冰冷、滑腻、充满了亵渎意味的精神波动,如同毒蛇般缠绕而来:
“新鲜的……灵魂……血肉……”
“归顺……深渊……赐汝……永恒……”
“抗拒……则化为……池底……养料……”
伴随着这精神低语,池水开始剧烈翻涌,更多的黑暗阴影在其中浮现,化作一只只扭曲的触手,朝着岸边蔓延而来!整个源初之池的气息瞬间变得污浊而危险!
它们并非实体魔物,而是深渊力量在此地长期腐蚀后形成的能量化身,物理攻击效果甚微,专噬神魂与生机!
“后退!”石岳怒吼,强行催动气血,试图以阳刚血气逼退那滑腻的精神侵蚀,但他本已重伤,气血亏空,那稀薄的血气在浓郁的深渊气息面前,如同萤火之于黑夜。
叶灵急忙打出驱邪符箓,翠绿的光芒撞上那紫黑色的触手,却只是让其稍稍一滞,便被更浓郁的黑暗吞噬!
眼看那蕴含着恐怖腐蚀力的触手就要缠上两人——
嗡!
一道灰蒙蒙的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叶灵和石岳身前。
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空无”意境,仿佛能包容万物,也能让万物归于寂无。
是陈续的力量!
那灰光如同一个无形的屏障,所有触及它的深渊触手,都在瞬间变得迟缓、黯淡,仿佛其中的能量结构正在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分解、同化,最终化作缕缕青烟,消散于无形。
池水中那道人形轮廓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非人的嘶鸣,充满了惊怒与一丝……忌惮?
“归墟……之力?!不……这不可能……已被污染……”
“是谁?!干扰……深渊……进食!”
它的精神波动剧烈震荡,死死“盯”着灰光传来的方向——那遥远的残骸核心。
残骸核心处,陈续缓缓收回了点出的手指,右眼中深邃的黑暗微微流转。
“聒噪。”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言出法随的力量,穿透空间,直接响彻在源初之池上空。
那池中的深渊化身如遭重击,猛地向后一仰,构成身体的黑暗能量都溃散了大半!
“取水,离开。”陈续的意念再次传入叶灵和石岳脑中,冷静而不容置疑,“池水核心尚未被完全污染,表层的净化,交给我。”
叶灵和石岳瞬间反应过来。委员长在远程为他们保驾护航!
两人不再犹豫,叶灵立刻取出身上所有能盛装液体的玉瓶、法器,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重新凝聚、却不敢再轻易靠近的黑暗触手,快速地从池水相对清澈的边缘区域汲取乳白色的池水。
每取走一份池水,那池中的黑暗化身便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却慑于陈续那隔空传来的、蕴含着归墟意境的威慑,不敢再上前。
很快,两人将所有容器装满。
“走!”石岳低喝一声。
叶灵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在池中疯狂蠕动却无可奈何的深渊阴影,与石岳转身,沿着来路,快速撤离。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在断壁残垣后的瞬间——
源初之池上空,那层灰蒙蒙的光辉骤然收缩,化作一个微小的、旋转的气旋,悬停在池水上方。
气旋缓缓下沉,触及池面。
没有爆炸,没有冲突。
那乳白色的池水与灰蒙蒙的气旋接触之处,所有蔓延的黑暗、腐蚀的性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消融、退散,被那气旋无声无息地吞噬、湮灭!
整个池水的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纯净、明亮起来!虽然池底深处依旧盘踞着一些顽固的黑暗,但至少表层的大部分污染,已被暂时清除!
池中那深渊化身发出最后一声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尖啸,彻底溃散,融回了池底深处。
残骸核心,陈续缓缓闭上右眼,脸色微微苍白了一分。隔空催动归墟之力进行如此精细的净化,对他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
他睁开左眼,万象源初之光流转,快速恢复着自身的消耗。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残骸之外,那冰冷的秩序与腐化的低语,似乎因为方才力量的波动,又逼近了几分。
“看来,安静休养的时间,结束了。”
他低声自语,周身气息开始如同苏醒的巨龙般,缓缓升腾。